成人总是以合乎逻辑的方式处事,儿童却为自己的无目的行动。1岁半到3岁的儿童经常用一种成人不可理解的方式使用物品。
我看到过一个1岁半的儿童,他发现了一迭刚被烫平整齐地堆栈的餐巾,小家伙极小心地拿起其中一块,用一只手压在上面使其不会散开,他穿过房间,走到斜对面,把餐巾放在角落里的地板上说:“一块”,然后原路折返。这表明有某种特殊的敏感性的信号在指导他。他穿过房间,以同样的动作拿起第二块餐巾,捧着它小心沿着同一路线走过去,把它放在第一块餐巾上,又说:“一块。”如此,他重复地把所有餐巾一一拿到了斜对面的角落。后来,他把这个过程反过来完成,把所有餐巾依次放回原来的位置。虽然之后这些餐巾放得有点倾斜,不像最初那样完美,但仍折叠得整整齐齐。
幸运的是,漫长的搬运过程中,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儿童时常听到成人在他们身后呵斥:“停下!放下手里的东西。”成人为了教训儿童不要碰某些东西,不知打了他们细嫩的小手多少次啊!
另一项使儿童着迷的“基本”工作是反复地拧下瓶盖子再把它盖上。若瓶子是由可反射出五彩光芒的雕刻玻璃所制而成,这种情况就更为严重了。将瓶盖子取下再盖上,足以让他们乐此不疲。
同样,打开和关上橱门,也是儿童热衷的工作。由此,儿童和成人经常为了一些东西发生冲突,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些东西必定是母亲或父亲桌子上的东西,或房间家具的一部分,它们对儿童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但儿童被禁止触碰它们。儿童被认为“不听话”常常是这种冲突的结果。其实儿童并不是真的想要这样一个瓶子,只要用某些物品予以替代,允许他们进行同样的活动,他们就会很满意。
儿童的诸如此类的无逻辑性与目的性的基本活动,可以看作是人最初阶段的活动。所以我们在这个时期的儿童提供了一些直观教具,例如,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圆柱体,它们恰好能被塞入木板上大小不等的洞穴之中。这些教具能够满足儿童在这个时期的心理需要,因此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按理,这个让儿童自由的想法应该容易理解,但是成人却很难接受,因为他们心里存在着极深的障碍。所以成人即使表面上同意儿童自由触摸或搬运东西的要求,他也会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无法化掉禁止儿童的那种冲动。
一位年轻纽约妇女渴望在她两岁半的儿子身上实践熟络这种理论。有一天,她的儿子把一只装满水的水罐从卧室拿去客厅,她注意到孩子高度紧张,尽量缓慢地穿过房间,并不停地自我提醒:“当心!,当心!”她看到水罐很重,终于感到了帮助他的必要,于是将水罐拎到了儿子想放的地方。
这种行为自然让孩子内心受挫,他很伤心。她承认自己确实让孩子痛苦,但又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她很矛盾,她一方面知晓孩子正在做一件对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件事把孩子搞得很疲惫,浪费很多时间,而她只要出一点力就能轻易完成这件事情。
这位妇女询问我的意见时,真诚地说:“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我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出于成人保护自己财产的本能。”我问她:“你有漂亮的瓷器吗?比如杯子?给你的孩子一件轻巧的瓷杯,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位妇女听从了我的建议。后来她告诉我,孩子拿着杯子小心地走着,走一步,停一停,最后把杯子安全地拿到了目的地。她内心交织着两种心情:既为儿子的表现感到高兴,又忍不住为杯子担心,她矛盾地看着儿子完成了整个过程,这是孩子一直渴望做的,对他的心理发展极为必要的工作。
另外一次,我允许一个才14个月大的小女孩做些清洁工作。她用抹布把许多东西擦得锃亮,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她的母亲却反对这么做,认为如此幼小的孩子不需要用抹布按所谓的卫生习惯去做家务。
一些成人在儿童第一次展现工作本能时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对这种本能的必要性不予理解。成人认为克制自己的习惯以尊重这些与自己日常习惯极不兼容的行为是在做出巨大的牺牲,他们无意识把儿童划列在理性范围之外,而这样做的弊端正如不许儿童学习说话,会极大阻碍儿童的健康地成长。
我们应该为儿童准备一个适宜的展现自我的环境。儿童牙牙学语时,我们不需要准备什么,稚嫩的发音在家人听来十分可喜。儿童的小手却会要求一种“工作的器具”,选取与他的工作相匹配的工具。
其实儿童在活动中所花费的努力,远远超出我们的估计。我有一张照片,画面是一个英国小女孩拿了一只看似过于庞大而无法负荷的大面包,她不得不把它紧贴在身体上。她被迫挺着肚子走路,看不见自己的脚会踩在哪里,视线范围内只有一只狗伴随着她。她的身后有一些注视着她的成人,他们极力克制着自己想冲过去帮她的冲动。
有时候,儿童在适宜的工作环境中能展现出娴熟的技术性,这总能让我们惊叹不已。成人如果愿意为儿童营造这种环境,儿童将产生复杂的社会作用。一个两岁的小男孩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很有号召力,他做一些摆放桌子、打扫房间之类的活以接待同龄人。他在两支明亮烛光的照耀之下,做这些有意义的事情。母亲为他准备生日蛋糕时,他把事情的本意混淆了,他走来走去,得意地告诉别人:“我两岁了,所以我有两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