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前后,毛人凤频繁来往于昆明和台湾,蒋介石给了毛人凤几桩事急着等他来办:其一,对聚集在台湾的“党国元老”们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及早表态,拥护蒋“复职”;其二,要迅速“肃清”台湾的中共地下组织,以保“后方无虞”;其三,抓紧布置和开展对已失守的,或行将失守的城市和地区进行破坏,包括对中共领导人的刺杀;其四,当面了解云南的现状和卢汉的思想动态。
蒋介石到台湾之后,住在了草山。草山是蒋介石到台湾后选中的一块风水宝地,因为他笃信明代王阳明的心性之学,所以把它改名为阳明山。阳明山风景秀丽,草木葱翠,一路莺歌燕舞,但失败临头的国民党人却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
1949年10月初的一天,毛人凤快步来到蒋介石的内室,老蒋脸色阴沉地站在一幅五万分之一的大地图面前,指着上面的各种标记对毛人凤说:“共产党最近的攻势猛烈,形势太坏,这次催你来台,不是说云南那边不要紧,而是……唉,你看……”
毛人凤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没想到时间尚不到一年,精心描绘的大西南计划已经山穷水尽。中共方面采用了大包围的方式:杨勇兵团由湘入黔,直插川南,截断了胡宗南、宋希濂的退路;同时,周士第兵团、陈锡联部分别向川东、川西挺进,给予正南和侧面的压迫。10月份,杨勇兵团攻克贵阳,直逼彭水,宋希濂退守乌江西岸,主力撤至西昌和滇缅的可能性几乎不复存在。于是一场本来以四川为核心的所谓“西南保卫战”,变成了一场突围战。
蒋介石一时语塞,毛人凤劝慰道:“委座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我们能守住台湾,等待国际形势的变化,江山以后还是我们的。”
蒋介石叹了一口气说:“胡宗南、宋希濂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无用,实在有违我的栽培。”
毛人凤又想说一些天命、地利的话,可是看到蒋介石愁苦的面容,反而一时无言,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蒋介石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人凤,你收听中共开国大典的实况没有?”
毛人凤点点头。
蒋介石气愤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我们是被自己打败的,想一想我们北伐的时候,是多么风光,现在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毛人凤还是沉默……
“毛泽东夺走了天下,但我们不能让他太得意,一定要让他睡不安稳。让他睡不安稳,你懂我的意思吗?”蒋介石问毛人凤。
毛人凤以询问的目光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说:“这段时间要制造几起爆炸案,对叛变党国的人要给予制裁,这样就给人一种共产党江山不稳的印象,你明白吗?”
“学生明白。”毛人凤答道。
1949年10月13日,蒋介石命令毛人凤火速飞往广州,执行炸毁广州的紧急任务。
原来,伴随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的攻势,蒋介石日渐丧心病狂,他指示毛人凤要把广州炸成废墟,决不能让中共得到一个完整的广州,否则保密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毛人凤立即组织爆破队,由保密局技术总队副总队长胡凌影亲自率领,十万火急直飞广州。
毛人凤到达广州后,方知爆炸条件并不成熟,原来解放军已经逼近广州城,位居市中心的保密局临时驻地,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解放军攻城的枪声。整个广州市内不见人影,商店关闭。代总统李宗仁发布命令,声称“中央政府”定于15日迁往陪都重庆。看着一辆辆运兵车拉着缠满绷带的伤兵进进出出,保密局的内部文件被扔得到处都是,一副末日来临的景象。毛人凤顾不得伤心,咽下从眼里流下来的几滴混浊的泪,立即找来爆破大队长胡凌影,商议爆炸广州的安排。
胡凌影见到毛人凤后立即大骂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
原来,10月12日那天,国民党广州卫戍副总司令兼兵团司令刘安棋突然接到蒋介石的指示,要他把部队全部撤到海南岛,再转渡台湾。显然,蒋介石已存在放弃广州,保存实力的打算。为此,李及兰慌了手脚,赶紧逃命,先搭乘飞机跑到三杜岛,再坐船去了澳门,广州一下子成了没有“政府”、没有军事首领的“死城”。这给保密局特工开展“大破坏”工作带来了严重的困难,因为离开军队的保护与配合,很多工厂与重要设施已无法进入,广州工人在中共地下党领导下已普遍开展了护厂运动。
骂完李及兰,毛人凤苦涩地笑着问:“李及兰是个混蛋,可是我们跟他不一样,总裁命令我们炸毁广州,只能执行而不能推脱。”
胡凌影一摊双手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炸毁广州需要的炸药,我没有办法弄到,要使广州城完全瘫痪恐怕办不到。”
毛人凤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学李及兰,你执行命令有困难,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不能炸毁广州,至少也要炸毁几个重要目标,否则委座那里难以交代。”
胡凌影建议道:“毛局长,你看海珠大桥怎么样?”
海珠大桥建于1933年,全长356.67米,主桥全长182.90米,南北两跨为对称结构,原为三孔下承式简支钢桁架桥,设计荷载为二列10吨汽车,中跨为开启式结构,能向上分开,以利大船通过。
毛人凤一拍双手,“海珠大桥是广州城市交通要道,如能炸毁当然再好不过,你有把握将它炸毁吗?”
胡凌影一拍胸膛,“没问题!”
当天晚上,胡凌影到处搜集废弹、炸药,把它们一层层堆在海珠大桥下面。晚上8点,毛人凤下达了命令。
胡凌影将导火索全部安装完毕,对副队长金益德说:“引爆!”
少顷,海珠大桥中央火光一闪,紧接着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海珠大桥四分五裂,那些碎片飞入空中,又散落在各地,大桥爆炸所引起的冲击波将附近民房的玻璃震得粉碎。
毛人凤遵照蒋介石的指示,在神州大地不断制造各种爆炸案和惨案。然而人民政权稳如泰山,这是任何暗杀、爆炸活动都撼动不了的。毛人凤的几招用尽,没有任何实质结果,反而使得隐藏在大陆的特务纷纷现形,他也不禁有了黔驴技穷之叹。
当毛人凤最后一次登上离开大陆开往台湾的飞机时,望着自己出生成长的土地,不禁生发了极大的感慨。但他知道,他跟了蒋介石,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片家园,也只有梦中再见了……
毛人凤自从离开昆明后,对卢汉一直不放心,随着局势的进展,他连续发了三封电报要求沈醉迅速解决卢汉的问题。
而沈醉拿着毛人凤的电报,却六神无主,只得找国民党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商量。
“给我看看!”徐远举接过电报,展开一看轻飘飘地说:“沈站长,这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动手就是了!”
“说得容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沈醉夸张地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徐远举说:“沈老弟,你还不明白我们的处境,投共产党是死路一条,因为共产党最恨特务。不杀卢汉,毛局长不会对你发慈悲,为今之计,只有杀卢汉。”
沈醉看徐远举分析得头头是道,只好下了决心说:“远举兄,我听你的。”
正在这时,卫士进来说,“卢主席有一封信给沈站长。”
沈醉小心翼翼地摊开一看,不禁摇起了脑袋,徐远举接过来看了看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原来,卢汉邀请沈醉到他家开会。沈醉问道:“远举兄,你看我是否去?”
徐远举说:“你不去恰好说明你心中有鬼,给卢汉动手的口实。你去说不定卢汉要对你采取行动,真是进退两难。”
“看来非去不可!”沈醉下了决心。他转身对副官徐立仁说:“我的日记本、手枪、密电全部交给你,我10点准时去开会,死活只有听天由命了。”
1949年12月9日晚10点,几乎是踏着时钟的敲击声,沈醉走进国民党云南省主席卢汉在青云路住宅的会客厅。橙色灯光下已就座的有国民党第八军中将军长兼云南区训练司令官李弥,国民党第二十六军中将军长余程万、师长石补天,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兼宪兵西南区总指挥李楚藩,宪兵西南区指挥部参谋长童鹤莲,空军第五军区副司令官沈延世。看到他们虽是一个个都佩戴国民党政府颁发的勋标,但屋内空气沉闷不同寻常。沈醉走近前,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怎么,今天是开授奖会?”
沈延世道:“卢汉今天扣留了昆明的所有飞机,这分明是背叛党国。沈站长是特工专家竟然也没有逃出这一劫,来跟我们一起赴死了。”
一席话说得沈醉目瞪口呆,他立即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两个士兵立刻拉住他的双手:“沈站长,对不起,你还是把枪交了吧?”
余程万说:“沈站长,你还是识相一点。”
沈醉默默地坐到位置上。
一切又回到寂静之中。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室内的人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原来是卢汉的警卫营龙营长进来了。龙营长威严地说:“卢长官请各位将军去一下。”
“什么事?他就不能来!”
“长官们息怒,本营长只是执行命令,若几位不配合,本人只好先礼后兵了。”龙营长的语调中充满威胁。
众人只好朝汽车走去。
11日早上,《云南日报》出版。第一版便刊出卢汉率部起义的通电和李弥、余程万、沈醉等人拥护起义的通电。广播电台不断播出这几个人的讲话,号召部下放下武器,响应云南的和平解放。
沈醉命令保密局云南站的全部特务交出武器、电台,蒋家王朝的最后一支完整的特务组织在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灰飞烟灭。保密局云南站的投诚也标志着这支由戴笠长期经营的庞大的军统特工队伍在大陆的覆灭。
而此时,戴笠的继承人毛人凤还在台湾准备着猖狂却是无效的进攻部署。尽管毛人凤心狠手辣,但他的所有招式只是螳臂当车,挡不住历史的车轮。
§§第十八章 离开大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