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毛人凤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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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机关算尽前功尽弃

郑介民虽然答应蒋介石“尽全力搞好工作”,但他的内心对军统局的工作却有着鸡肋一般的感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现在正和美国代表马歇尔、中共代表叶剑英合组成军事冲突情况调查部进行国共间的周旋,这是一个受世界瞩目的工作,还能和美国的五星上将一块儿工作,真是风光之至。因此他虽然身在军统,但是心却依然牵挂在北平。他对特务工作只愿挂名,不愿意实际操作。从这一方面看,真让毛人凤算对了。眼看军统的实际大权就完全掌握在毛人凤手中了。

第二天是新局长郑介民到军统局开会的日子。会议之前,毛人凤特地来找郑介民探探口风,他问:“郑长官,此次到军统局有没有新的工作思路?”

郑介民连忙摆手说:“我在军调部的工作相当繁重,估计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不过委员长既然让我任局长,我觉得还是了解一些情况再说。”

毛人凤问道:“郑局长的工作既然这样急迫,还是不浪费你的时间,不知你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郑介民想了想说:“你还是跟我介绍一些财务收支情况吧。”

毛人凤心中暗想,你既然问我,我就先吓唬吓唬你再说。“唉,”毛人凤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苦诉:“经过八年抗战,军统的规模增加数倍,开支增加数倍,但拨给的经费一直没有变,这些年来,军统年年亏空,早已经寅吃卯粮,负债累累。过去完全靠戴先生东挪西借,拆东墙补西墙,马马虎虎不至于关门。现在戴先生一死,留下这个烂摊子,不知谁有本事能借钱开工资。”

郑介民大吃一惊问:“工资难道也成问题?”

毛人凤点点头,道:“军统十几万人口,几万名伤员、烈士家属都要张嘴吃饭,我真想辞职不干了。”

郑介民连说:“别这样,军统局的规模太大,必须进行整编,否则组织不能生存,只有汰弱留强。”

“汰弱留强说得容易,要干真的,端谁的饭碗,谁都跟你拼命,好在郑局长可以亲自处理,我就轻松了。”毛人凤不动声色地说。

郑介民最害怕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诩为军事战略家,考虑问题以宏观著称,也常以此为荣。听毛人凤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难题,心中早已不耐烦,他说:“军调部的工作非常重要,我需要先去处理,现在应该是毛先生负责为好。”

毛人凤一摊双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时叶翔之来邀请郑局长训话。

郑介民清清嗓子说:“介民不才,被委员长任命为局长,以后自当与大家同甘共苦,共渡难关。但是目前,北平军调部的工作事关党国前途,又为世界瞩目。因此,我不能亲自处理这里的工作,大家要听从毛先生的指挥,除重大问题外,一般问题由毛先生决定。”

毛人凤松了一口气,他压抑不住兴奋地说:“谢谢郑局长的信任,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天,郑介民飞往北平,毛人凤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真是神算,现在郑介民走了,军统局岂不是自己的天下了吗?

可是毛人凤的兴奋才持续了半天,到了下午,一个消息就打破了他的美梦。突然蒋介石的侍从室发来一个手谕。按规定军统局全体大特务齐集会议室,听潘其武宣读:“委员长手谕:由于郑介民在军调部工作重要,不可脱离,军统局局长职务暂由唐纵代理,希各位同仁同心同德,风雨同舟。”

听到这个消息后,毛人凤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呆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把郑介民扶上局长之位,又按计划顺利地把他赶走,现在何以前功尽弃,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呢?

看到毛人凤失魂落魄的样子,江山帮的人主动凑过来安慰他。

“局长不要忧虑过度,我猜这又是谁在后面使起了拳脚。”叶翔之安慰毛人凤说。

毛人凤低头沉思,这几天郑介石来重庆,自己处处陪着小心,哪个地方也没有得罪他。为什么?突然他一拍脑勺对叶翔之说:“快去把沈醉喊来。”

沈醉一过来,毛人凤就急切地问:“这几天柯淑芬这个母老虎跟你要东西没有?”

沈醉说:“我已经给了她两部汽车,一幢花园别墅,考虑到她爱吃‘珍珠粉’(一种毒品),我还特地从美军那里弄了一些。”

毛人凤点点头说:“你做得对,现在是非常时期,该破财的时候一定不能惜钱,只是这郑介民既然得了利,何必又来为难老子?”

沈醉说:“这需要直接问委员长,只有他才有权下手谕,所以只有他才知道是谁玩的花招。”

毛人凤皱着眉说:“唐纵在侍从室多年,关系非常之多,这个事情,我们又不能直接问蒋委员长,又不能问侍从室,看来只能等着挨闷棍。”

叶翔之说:“唐纵在侍从室关系深厚当然是实际情况,但要说每个人都跟他好也未必是,俞济时因为是我同乡,有一次我上那去,俞济时就向我抱怨唐纵专爱揽权,看起来两个人的矛盾不少。”

毛人凤一拍大腿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早讲,明天你就带一份厚礼去找俞济时。”

叶翔之为难地说:“俞济时这家伙依仗在老头子跟前当差,平时非常傲慢,对侍从室的事情又忌讳很深,想从他嘴里掏出情况,恐怕不容易。但是此人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嗜赌如命,一个是好色如命,如果循着这两个突破口,就可以从他嘴中掏出一些情况来。”

毛人凤是“沙蟹”高手,其技术在军统内部无人能敌,而俞济时的赌术也是远近有名,在叶翔之的安排下,不久在毛家就有了一个“群英会”。

赌局开始,毛人凤竟然连连失手,而俞济时的桌前则堆得像个小山,喜得他合不拢嘴地说:“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反之亦然,但不知这赌场与官场的关系如何。反正自从我当上了委员长的侍卫长,赌运就一天好似一天,人凤兄,你不能不服气啊!”

毛人凤气呼呼地对向影心说:“去把家所有的现洋拿来,今天一定要跟俞侍卫长拼个你死我活。”

叶翔之赶忙说:“不必当真,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俞济时吸着烟却笑而不答。

毛人凤真是时运不济,压了几手都被俞济时吃了,这时已输得一文不剩。毛人凤叹叹气,自嘲说:“我果然是牌技输人一筹,不敌俞先生啊。”

俞济时心情不错,也就大大咧咧地对毛人凤说:“我看毛先生你最近是有心事,是不是因为郑先生跟蒋委员长打了你的小报告啊?”

一听俞济时透露出口风,毛人凤也就顺势说:“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郑介民当兄弟看,却不知道他在背后搞鬼。”

俞济时越赢越多,话也就越说越多了。原来鬼的确是出在郑介民身上,这郑介民远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仅是个“战略家”,而是一个极擅长玩权术的人。他知道自己如果去北平的话,整个军统将归毛人凤来管,他担心自己军调部工作完成后,军统局成为清一色毛派天下,因此就想挑拨唐纵与毛人凤的矛盾,等到两派闹得不可收拾,自己再回来主政,到时候毛、唐两派肯定会敬他如上宾。因此临到北平前,他特地跟老蒋建议:“军统局的摊子太大,人事关系极其复杂,必须有一个业务、资历都够格的人坐阵,才能摆得平。”蒋介石本来就属意唐纵协助,现在郑介民也有这个意思,只当是从工作考虑,便点头应允了。

等到俞济时一走,毛人凤气得把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砸,骂道:“真是人心险恶,郑介民平时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厚道,今天如果不是俞济时对我们说,我们怎会知道他在背后搞我?”

叶翔之说:“那么我们的计划就算完了?”

毛人凤说:“不,我们才不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到口的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叶翔之见毛人凤成竹在胸的样子,探过头去问道:“莫非毛先生有锦囊妙计?”

毛人凤对叶翔之“这么这么”交代一番,叶翔之听后果然说:“好计、好计。”

唐纵从外表上看,是很斯文的样子。他戴着一副近视程度不深的白金框架的眼镜,白瘦的面孔,说话时不但声音很轻,而且老是带着微微的笑容,态度很冷静。从表面上,既不易看出他是一个军人,更不易看出他是一个凶残的杀人魔王和特务头子。但在他那慢条斯理的谈吐中和秀丽的笔迹下,却不知残杀过多少优秀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他很少会展露出疾言厉色的面孔,可是在处理许多问题时,他那种坚持个人意见的态度,非要别人同意他的意见才肯收场的劲头,又常常使每个接触他的人感到他是个异常倔强的人。他甚至对待动辄暴跳如雷的戴笠,也是用这一套办法,总能够巧妙地“柔能克刚”。

戴笠还在世的时候,对唐纵总是另眼相看,逢年过节,他总是派人送一笔现款过去,亲手交给他的太太。所以军统很多人都以为唐纵和军统关系密切,1946年,唐纵被蒋介石任命为内政部政务次长。许多大特务都很兴奋,认为今后军统人员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向地方行政单位发展。可是一旦有人和唐纵联系,马上会被他婉言拒绝。他的借口是:“大家(指军统特务)以后的工作更忙更重要,只怕人还不够用,哪能要求派人搞这方面工作。只怕那时我希望请人来帮忙,戴先生也不肯给我。”有的特务原先以为通过唐的关系可以当行政专员或省政府的厅长,听了他这几句话都很失望。也因此有很多特务跟唐纵关系不太好。

但沈醉却是一个例外。他也是湖南人,和唐纵是老乡。加上沈醉为人比较圆滑,经常由他出面向唐纵家里送东西,所以唐纵跟他关系还不错。

于是毛人凤让沈醉先去找唐纵探听一下他的打算。见到沈醉,唐纵也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他苦笑了一下,慢腾腾地说:“他们不希望我去,我也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沈醉看到气氛很僵,于是又向唐纵交代了戴笠暴死的惨状时,他丝毫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而且带着不耐烦的神情,只冷淡地说:“这是没有办法可避免的事情,人都死了,难过也无用。”接着,他又说:“我现在工作和过去不同,天天得出去办公。你回去把戴先生过去用的汽车挑一辆好点的给我用。”

沈醉被他这样打发了,也觉得他这个人太寡情了。于是口头答应了之后,就回去把唐纵的说法告诉毛人凤。毛人凤冷笑一声说:“他口里说不想要管军统,只是不想要担责任。其实哪个人会愿意眼睁睁看着有好处摆在那里不伸手拿?我们必须想办法预防这种情况发生。”

沈醉看着毛人凤成竹在胸的样子,有点猜不出他到底拿了什么主意。他似乎开始意识到,毛人凤已经不再对他知无不言,而是经常对他说一半话,留一半话。这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感觉到隐患重重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