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向影心突然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过去她总觉得毛人凤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工作上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当秘书的命;生活上非常死板,毫无情趣可言;在床上也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嫁给他,并不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只是一个保险的选择。自己眼看年老色衰,不趁这个机会卖个好价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但是,当她看到局本部的人对毛人凤毕恭毕敬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毛人凤并非没有前途,而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人。再加上几次落难时都遇见了毛人凤,让她感觉到自己和毛人凤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这种缘分是命中注定他们会在一起的。最后,随着戴笠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夸奖毛人凤,她慢慢体会到,毛人凤是一个可以终身相托的人。终于,她答应了毛人凤的求婚。
看到向影心答应了自己的求婚,毛人凤喜出望外,立刻找来总务处长沈醉,请他帮忙筹划,要搞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婚礼。
在他们选好了日子,毛人凤兴冲冲地要去报告戴笠,不料戴笠却是冷冰冰地丢过一句:“我不同意你们现在马上结婚。”
毛人凤被当头一盆冷水浇得是凉透了心。他喁喁地问:“为什么?”
戴笠交给毛人凤一封信说:“你还是看看吧。”
毛人凤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封告状的匿名信。信中写道:“老板要求我们将青春献给国家,不准我们结婚。毛人凤是老板的亲信,这样却可以结婚。我们不服,我们强烈要求平等,要不严守条例,禁止毛秘书结婚,要不就放开禁令,允许每个人都结婚。”
毛人凤冷冷地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会查出来是谁告状的,保证以后没有人敢说闲话。”
戴笠说:“这还不止,你再看看这个。”
毛人凤打开一看,是一份对向影心的调查情报,上面写着:“向影心勾结汉奸,甘心给殷汝耕做小老婆,现在又勾引党国干部,要同毛主任结婚。这样的女人,哪里有资格加入军统?另外,向影心尚未和以前的丈夫胡逸民离婚,如果再结婚,是公然的重婚罪。如果组织允许他们结婚,必然会给其他派系成员留下话柄,到时将使军统威望扫地,荣誉扫地。”
毛人凤看完着急地说:“向影心是被你派去监视殷汝耕的,这我们都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个嫌弃她。只要你说明她为组织做出的贡献,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戴笠说:“但是你别忘记了,她还没有离婚。现在来自各方的压力很大,我不能因为你结婚这样的小事,就使得军统陷于各派系的口诛笔伐中。我反对婚礼马上举行。如果她的离婚手续不办,你就不能和向影心结婚。”
看着毛人凤垂头丧气的样子,戴笠又劝道:“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何必非要结婚?你不要因为这样的事,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一句话刺得毛人凤心里隐隐作痛,他低着头走出了戴笠的办公室。
这天晚上,他竟然想起了那个刚刚结婚就被他抛弃在家乡的老婆。那时,他带着雄心壮志,一直认为“大丈夫何患无妻”,非要出来闯世界。可是转眼20年过去了,他已经在他的人生山路上艰难攀爬,却深深觉得没有一个家的男人是不完整的。
他也说不上向影心有什么地方好。可是他就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非常爱玩,但是却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达到目的。而且向影心总是能认清形势,知进退,这点也相当值得欣赏。他稳重忍耐,正好需要一个积极主动的女人对外探听情报,和各方面搞好关系,这使得他们两人之间能够形成互补的攻守绝配。更因为向影心的放荡风流,才能撩拨起他的欲火,让他那原本并不坚挺的男性自尊能够保持得更久一些。
毛人凤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排除一切困难,一定要娶到向影心。
而向影心也生怕自己过去的婚姻成为了阻挡自己迈向幸福的枷锁,早已经回到陕西,要找胡逸民办离婚手续。毛人凤没办法一同前往,就下令特务们全力听从向影心的调配,调查胡逸民的情况。不调查倒好,这一调查把那向影心的肺都气炸了。
原来西安事变以后,杨虎城被迫流亡国外,张学良遭软禁,胡逸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被蒋介石一脚踢开。可他凭着自己在军界、政界的老关系,捞了一个督造汉口监狱的美差,搞了一大笔钱。向影心在外头替戴笠东奔西走,卖身卖命。而胡逸民却和穆小姐吃好穿好,成天享福,巴不得向影心再不回来。
看着别的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住着自己的房子,睡着自己的男人,向影心是妒心四起。她威风凛凛地杀回了胡府,踢开门就破口大骂:“姓杨的,你给我滚出来!你竟然有脸在家里包了个小姐。以为老娘死了啊?你要是不赔钱,老娘跟你没完。”
胡逸民从西安事变向影心逃走之后,一直以为她死在乱兵之中。这下看她突然跳了出来,不禁大吃了一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向影心抓住空子,随手拿起一把扫把就挥舞起来,屋子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就是满地碎玻璃碴。
佣人们看旧女主人上门算账,也都一个个跟看笑话似的,不仅没人劝架,还一个个故意拦着胡逸民,不让他上前阻拦。向影心越发打得来了兴致,干脆一脚踢开古董室,一扫把打下去,好几个明清时代的花瓶一下子就成了粉末。
胡逸民急得大喊:“你这个臭婊子,老子一定要让你蹲大狱。来人,给我报警!”
向影心恨恨地说:“你报啊,我告你一个重婚罪,看是谁蹲大牢!我跟戴老板说一声,看你还能逍遥多久!”
一听到戴老板的名讳,胡逸民马上让要去报警的仆人又回来了。他这才明白,向影心的身份今非昔比了。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舞女,而是军统的特务。自己再跟她斗,就是跟军统作对,一定胜算不多。
还是在家里解决为好。
向影心看胡逸民把仆人又喊回来,更加撒起泼来。胡逸民没有办法,只好问:“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
向影心把腰一叉,说:“我要跟你离婚!否则我让你过得不太平!”
胡逸民皱着眉头说:“离就离,我马上跟你去办手续。”
向影心心想胡逸民白白享了这么久的福,老不死的这样逍遥,自己跟毛人凤结婚反倒是违犯法律,这事是太不公平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于是她继续说:“我还有个条件,你必须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法币10万元!”
不料胡逸民竟然哑口失笑说:“你把我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就算是我们两口子吵架,我不跟你计较。可你竟然还敢跟我要钱。离婚可以,不过必须把你砸坏的东西好好估个价,你照样赔给我,否则我把你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看你跟谁告状去。”
说完他竟然掏出手枪对着向影心,一步步把她逼进了内室。
话说向影心在陕西大闹,毛人凤也是在局本部想办法。这时,刚好一个重要的情报被他捕获了。原来,胡逸民有一个儿子在德国留学。欧洲大战爆发后,胡逸民十分担心儿子,想让他尽快回国。当时日、德、意三国已经签订《柏林公约》,中、德事实上已处于交战状态,要办成此事,非走上层路线不可。胡逸民为了儿子,决定找自己以前的黄埔老朋友——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帮忙,顾祝同又去找何应钦。想不到这件事情,被军统得知,报告了戴笠。
毛人凤向戴笠请求,把胡逸民的儿子接回来,扣押起来,来交换胡逸民的离婚证书。可是戴笠摇摇头说:“胡逸民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他结交广泛,背后有于右任、居正这些大佬撑腰,还和委员长有一定交情,这件事,我看你就算了。”
毛人凤知道戴笠是故意推托,不想替向影心办离婚。他一急,竟然私事公办,假借军统的名号,给胡逸民去了一封信。
胡逸民刚把向影心关了两天,其实也很心虚,不知道军统的人会怎么搭救。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他接到毛人凤的信时,心里咚咚直跳,拆开一看,发现对方威胁说如果他不和向影心离婚,就别想见到儿子活着回来。胡逸民已经年过半百,大半希望都在儿子身上。看到这话,吓得也不找人问清真假,就连忙办好离婚手续,差人把向影心送出了陕西。
看着向影心安然无恙地回来,毛人凤激动万分地说:“你这次一走,把我整个心都带走了。我下次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了。”
向影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有失身份吗?”
毛人凤说:“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其实我也结过婚,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应该往未来看,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一切就都值得了。”
毛人凤兴冲冲地拉着向影心去见戴笠,他把离婚证书放在戴笠面前,激动地说:“戴老板,向影心已经离婚了,你答应的我们可以结婚了。”
戴笠一直找种种借口阻拦毛人凤和向影心结婚,可是毛人凤却故意装傻,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的意思,这让戴笠很生气。他瞟了一眼离婚证书,就坐在椅子上,用手摸着鼻梁,瞪着毛人凤。
这个动作让毛人凤脊背一阵发凉。原来戴笠有个习惯动作,每到他想杀人的时候,就会用手摸鼻子。这点毛人凤是再了解不过了,可是他没想到,戴笠竟然如此反对他们结婚。
毛人凤不由得有些退缩了。戴笠冷冷地问:“你们想要什么日子办婚礼?”
毛人凤低声说:“戴老板你规定了,抗战不结束,组织成员不准结婚。我和影心都辜负了老板的一片好心,现在反对我的人这么多,也只好不忙结婚,以免给你找麻烦。”
戴笠哼了一声,把手从鼻子上放下来。向影心却急了,拉住毛人凤说:“你说得轻巧,现在整个重庆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你突然不结了,那帮人还以为你害怕了。况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想结就结,不结就拉倒,我算什么东西?”
毛人凤不敢说实话。戴笠劝道:“你们暂时不忙结婚,现在局里的人对你们结婚的意见很多,经常有人向我告状,待我把这些问题处理好后再结婚。”
听到戴笠这么说,向影心也只好答应了。戴笠又是让毛人凤单独先回去,留下了向影心陪他。
已经和向影心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要说毛人凤毫不嫉妒戴笠,就是假话了。他一想到戴笠为了能够和向影心多玩几年,就拖延他的婚期,心里十分不满。他为了戴笠的仕途,为了军统的发展已经出了许多主意,想了许多办法。现在,是他为自己多考虑一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