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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一百〇 从畲族婚俗看母系社会

族母系社会残余浓重,母舅权力很大。外甥出世,亲友送面送鸡蛋,母舅则要送鸡,送酒、送衣裤、鞋袜、披肩,乳铃和脚镯。外甥犯事,母舅有权管教及打骂,被打骂时,外甥不敢动,他人也不干涉。外甥分家,要请母舅做公道人,要是有意见分歧,发生争执,由母舅仲裁,而母舅说的话,往往被尊重和采纳。母亲逝世,要待母舅来验尸后方可盖棺。更为突出之处,还表现在婚庆礼俗上。

古制,族母舅享有其子娶外嫁姐妹之女为媳妇的优先权。甥女未经母舅允许,不得嫁人。只有母舅之子不娶时,才能另嫁他人。他们认为亲族之间存在着固有的感情基础,要是缔结姻缘,亲上加亲,聘金多寡好说。195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明令禁止“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结婚。这种“回头亲”的婚姻规制才逐渐被废止。

但是,族姑娘“搭定”(定亲)男方仍要给姑娘的母舅、姑姑各送一只“更鸡”(公鸡),以示对母系血亲的慰劳。有的地方男方除给姑娘“搭定”之“茶信”之外,还要给姑娘的母亲一件制裤子的布料,俗称为“送老鼠尾”。有言道“老鼠未生尾先长”。

家姑娘出嫁,不论愿意与否,在梳妆前都要以歌当哭。她哭爹哭娘,哭哥嫂,哭弟妹、哭六亲,骂轿夫、骂媒人,意为使娘家吉利。家人也要以歌当哭惜别。其中较典型的是哭母舅。如:

未曾梳头泪先流,厅堂敬酒拜母舅,

世上母舅打一大,助我一言记千秋。

姑娘见到母舅,便扑到母舅怀里边歌边哭,边拥抱边跪拜,佯装不愿出嫁,亲友替她梳妆也不顺从。连哭两天两夜还有说不完的贴心话,唱不尽的惜别情。

母舅呀我来你寮,你杀鸡来又请酒,

我今无以报答你,甥女人情真真少。

是日早上,轿夫催命,大伙想解开姑娘头上环状的红绒线发圈,梳成螺旋形的凤冠髻。可是,她却不愿轻易结束姑娘时代,而去做人媳,拼命地挣脱梳妆。这时,母舅便解囊掏出红包塞到姑娘的手心,唱道:

你母生你真无用,大来要当别人娘,

做人媳妇凡孝顺,自己做家凡富强。

母舅命两人抱着她,一人专管梳头。头发梳好后,母舅替她穿袄着裙,半拉半推地把好扶出厅堂与胞弟“分酸”(分灶)。这时,她仍依依不舍地唱道:

感谢母舅与六亲,以后多上我门庭,

无茶无水你讲我懒,无饭无酒你要怪别人(指夫家人)。

接着,男方付给母舅“着衫包”(红包),众拥姑娘上轿,兄弟手拉轿杠“留轿”。花轿在厅堂两进两出,而后抬出大门。

族甥男婚事,同样地也要先征得男甥母舅的同意后,始得定亲。完婚时请酒,母舅也务必坐“大位”。其“大位”是在酒席头一桌的左边中央和右边中央的一个席位。母舅要是未曾入席,整个酒席都不得“开动”。酒过三巡,新娘务必先向母舅敬茶。

敬茶时,新娘手捧红漆樟木八角茶盘,盘里摆着十只细瓷茶盅,盅里泡着糖茶,压上一把银匙,由送嫂引至厅堂,从首席(母舅席)开始逐席献上一盘糖茶。新娘头戴凤冠,“凤凰”链银牌叮叮作响,双手捧茶先到母舅面前,母舅左手端起一盅茶,右手搅了一下银匙,盅底沉淀的冰糖溶化后,茶水呷进嘴里,而后在盅底压上一个红包,作为给新娘的馈赠。有的地方母舅压茶盅红包的金额还要逢九,如九元、十九元、二十九元,称为“食九节茶”。

良久,新郎新娘又拿着酒瓶酒杯来了。新郎双手高举,给母舅斟上两杯红酒,送嫁嫂代表新娘献歌道:

银盏斟酒红了红,捧到桌上敬舅公,

舅公舅母食双酒。酒筵完满结成双。

母舅举杯呷了一口红米酒,喜盈盈地答歌道:

舅公食酒面红红,外甥媳妇是灵通,

今脯食你双喜酒,明年又添外甥孙。

唱罢,把多余的一杯酒倒入东家(掌酒瓶者)的瓶中念道:“财归库,谷归仓。”

酒席接近尾声,母舅还要为外甥“发枚”(猜拳),要一直凑个“大大发”(十枚。意为大发人口与凡事十美十全),方可散席。

民完婚,厅堂上一般都贴“功建前朝帝喾高辛亲敕赐,名传后裔皇子王孙免差徭”的对联,横批是“凤凰到此”。新娘花轿进寮,新娘下轿时,由司仪(要三代同堂的老汉扮演)用秤子钩去她的红布盖头。口念:“有称(有亲)!有称(有亲)!”新娘从竹制的米筛上步入厅堂,意为她是米筛上的人——大粒,使新郎不敢轻视她。接着司仪歌道:

一条红线两头牵,新郎新娘心相连,

吉日良辰拜天地,结发夫妻同百年。

新郎面朝大门,向天地行三跪九叩礼。然后转向祖牌,给祖公行三跪九叩礼。新娘则手执花绢掩面,仅由送嫁嫂扶着,先跟新郎脸朝外,后朝内。相传她是高辛皇帝的公主,当年族始祖盘瓠王平番有功,被招为驸马,故公主(新娘)不要下跪。

族新娘之所以能受到家人如此之器重,她当了母亲之后就成家庭之主宰,掌握家庭大权。而母舅则又成为了母亲之靠山,在左右着与代表着母权之执行,那是因为:

一是与族妇女聪明好学有关。族女孩当喃喃学语时,就开始学歌学编织。她们经常把丝线的一端拴在家里的桌框上,或是地头的小树上,另一扎在自己腰间,学着大人织带;她们卧房的门拴上挂着一个筐,一有闲暇就放下筐,着手拧苎麻丝。长大以后,便主动地承担起了全家人穿着苎麻布料之线,并负责织成布匹。同时,还要利用茶余饭后时间制造布鞋供全家人穿用。有的族妇女还会绣花,能织各种图案和文字的裙带及带子,能制造各种各样的服装。到了这个时期,她们也就有了真本领。每逢节日、喜庆和在亲来客往的日子里,就能即景生情地与断文识字的男子对歌。尽管古时乡没有学堂,女子不能出外求学,她们一字不识,但是,对起歌来却条条是道。她们以歌为媒,寻觅知音。有时青年男女路遇,从日落唱到日出,又从日出唱到月上山,一天一夜消耗山歌2000多首,歌词全不重复。更有趣的是,她们常常把幽默的比喻,贴切的夸张,诙谐的玩笑,生动的警句穿插其间,人们听了一场歌就好比看了一场戏或电影。故有人说:“在山上要是不懂歌,是很难找到佳偶的。”这话一点不假。

二是与族妇女勤劳勇敢有关。族妇女劳动比男人出色,劳动强度也大。她们除去田间劳作,开荒种地,上山砍柴之外,还要负责烧饭、煮菜、洗衣、挑水,饲养家禽家畜,拧线织布,生男育女,还要挑柴下市换取油盐酱醋等。她们常年跋山涉水,风里来雨里去,从小学会了劳动,练就了一身硬骨头,里里外外的活儿都能干。上坡挑百斤担子,则如履平地。体力过人。故她把握家庭,便稳如泰山。因此,母亲便成了当然的“内当家”,比较有权利处理家庭内部事务以及亲戚礼尚往来等事宜。

三是与族人们婚娶观念有关。族俗语说:“有男靠男,无男靠女,看婿尚亲。”在婚配上,有男婚女嫁,也有男嫁女婚。娶男者(招赘)除给男方送农具、衣衫为妆奁外,还得拿一笔钱作为男方父母的养老金。男到女家里,享有与当地男子和妇女参加家庭生产、生活以及各种社会活动的平等权利。男的婚后如有他故,不愿意在女方继续生活时,允许出走,但走前要付一笔长辈赡养金。有的赘婿要改为女家的姓氏,当做自己的男儿,以继承家产,养老送终。所生子女也是从母姓。

族夫妇两人都是独生子女者,那么,她们在种好男家田地,扫好男家祖坟的同时,也必须种好女家的田地,祭好女家祖坟。夫妇两人可以轮流居住双方父母家,赡养双方父母,并且有继承双方遗产的权利,俗称种两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