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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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浓情使然

集装箱房内,盼桥待乔梦桥随徐家父子离开之后便开始起“床”。

她一边穿衣,一边哼着“酒干倘卖无”的曲子,心情显得空前的愉悦与舒畅。

自小到大,她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舒坦、知足和惬意过,即使在“大哥”呵护的难忘童年里,总因家境贫寒,连买一支带橡皮头的铅笔,穿一条“的确良”的裤子都成为奢望;当走读生的初、高中时,也不敢憧憬带花纹的胸罩和漂亮的裙子。日常尽管有“大哥”的书信鼓励,但因课业的重压和为节省一点柴、米、油、盐钱而动足脑筋。“贫贱人家百事哀”,哪里有真正欢乐的时光。嗨,俱往矣!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用为囊中羞涩而躲着人了,再也不用为对付考试而“悬梁刺股”了。说句心里话,从身世之谜揭开之后,自已也曾想念过生身父母,他们现在何方,如何模样,自己到底是婚生还是偷生……但是,不论父母出于何种原因抛弃了自己,可心里某种程度上还是感激他们的遗弃,因为由于他们的不仁不义,自己才遇上了一个自幼疼她的好男人,这不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特殊补偿吗?

她突然笑了,笑得蹦跪在床铺上,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生怕外面有人听见,又连忙抿住嘴巴,然后撒娇似的扑倒在床铺上,闻闻他的枕头,傻傻地看着挂在床位中间的那道布帘,甜蜜地联想着古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那段千古情缘:——梁仁兄与祝贤妹在杭州万松书院读书,同床共寝,中间不也垂张布帘、垒些书箱遮挡吗?那夏娃和亚当,命运之神不也是这样安排了他们童话般的婚姻吗?上帝太富有想象力了!当然,所不同的是我俩的姻缘既不是幻想,也不是传说,那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举世瞩目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工地上——呵!生命的缘分太奇妙了!简直是地设天造,这支离奇的丘比特神箭……

集装箱外,响起了让箱房抖动的打桩声和搅拌机的隆隆声。

盼桥忽然想到,应当把他和自己昨晚换下的衣裳洗了晒上,再出门去办事。她撩开布帘,却发现盆子里只剩下自己的文胸与内裤了,便从铁门缝里望出去,发现在朝雾朦胧的栅栏上,晾满了自己的校服、衬衫和线裤,还有印着“杭州湾跨海大桥”的靛蓝色工装。

“还忌讳……封建!”她心里虽然嗔责,但脸上不免有点燥热:自己的行为举止,确是有点“歪派”了,有失“娴雅”……但最后她嫣然笑了:无所谓的,他倘若不是自己从小骑惯了的大哥,我也不会如此疯癫。中国千年沿袭下来的淑女标准,自己绝非置若罔闻。文静、温柔、腼腆,乃是女性必须恪守的“阃范”与追求。

盼桥拆开玉秀赠送的“靓妹”牛仔套装包装盒,将散发着清芬气息的高级牛仔装在身上比试着……

“嘿!男癞头连个镜子都没有。”

她嘟囔着从自己包里取出马蹄型小圆镜左照右照,可惜镜子太小,怎么也照不全自己洋溢着青春魅力的妙曼身段。

箱房外面,露水瀼瀼,晨雾浓得化不开,像牛奶一样稠,十步之外的物象若隐若现,一片模糊。

从工人生活区到大桥工程指挥部,盼桥已经熟门熟路了。她吃完乔梦桥焐着的早餐,将一沓新钞票塞进挎包,掖着“装配式悬臂导向架”的草图,锁了铁门,避开人影绰绰的作业区,抄着便捷的小道向大桥指挥部走去。

在24小时之前,盼桥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无业女青年,心里空落落的。现在真所谓今非昔比,竟成了杭州湾跨海大桥一位名副其实、史册垂青的建设者,再过数日就要与各地涌来的农民工一起参加培训,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荣誉感、自豪感和神圣感。牛仔裤虽被路边的露珠打湿了,然而两脚却似焊在桥墩上一样的稳定、踏实,幸福的暖意流遍了全身,嘴里哼起了“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的歌曲。

盼桥来到指挥部,进入大门厅,将昨天没有仔细关注过的那张“杭州湾跨海大桥工程指挥部机构分布示意图”仔细看了个遍。从“总指挥室”、“总工程师室”起,直到“工程管理处”、“质量监督处”,但她怎么也找不到“检测站”的字样。

难道另外还有大桥工程检测站吗?盼桥自言自语地说着,想起了昨天阴差阳错要她在会议上分发资料的那个胖老师,便一室接一室地挨着找到了“综合办公室”门口,只见胖老师正在接听电话,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拿着电话筒,不知在应付哪一方。

胖老师发现了门口的盼桥,点了点头,但电话线却哗啦钩倒了茶杯,茶水漫满了写字台上的玻璃板。

盼桥赶忙进内,放下手中草图,扶正茶杯,拿起抹布擦拭,突见玻璃板下嵌着一张戴博士帽的大学生照片,不由地端详了一眼。

胖老师好不容易打完两头电话,看看盼盼,问:“小乔,工作落实了没有?”

盼桥边将桌面来了个全清理,边答道:“填表了。”

胖老师:“哪个工种?”

盼桥:“电焊工。”

胖老师看看盼桥,叹了一口气,说:“凡来跨海大桥工作的人,都想上第一线,没有一个人来帮帮我办公室的工作!”

盼桥:“老师,别发愁,往后我下了班就过来,你叫干啥就干啥!”

胖老师欣喜道:“真的吗?”

盼桥:“真话。”

胖老师:“小乔!你不但人长得标致,歌唱得好听,手脚也勤快,一笑一颦太可爱了。我想给你哥说说,做我的儿媳妇好吗?”

盼盼头一次听到有人给自己说媒,脸上发烫了,说:“老师,别开我玩笑。”

胖老师:“咦!你别瞧不起呀!我叫林许义,虽是指挥部向市局借来的,也快退休了,但大家习惯喊我原来职务‘林主任’。你瞧瞧我儿子,还是同济大学出来的化学博士呢!”他手指点着玻璃板下的照片,语气里充满着自豪。

盼桥肃然起敬:“哦!‘林主任’,你了不起!还培养出一个博士儿子,为国家作贡献。”

林许义苦笑说:“你还是喊我林老师吧,亲近一点。”

盼桥:“好!林老师。”

林许义:“给你实说吧!我儿子样样都好,缺点么,就是不会交际,一头扎在桥梁的化学防腐堆里,弄得呆头呆脑的不会谈恋爱。”

盼桥随口问:“几岁了?”

林许义:“三十三四岁,见到姑娘就脸红、哆嗦,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嘴也结巴得说不出话来,像块哑木头。”

盼桥掩嘴哂笑,又看了眼照片。

林许义:“别笑哇!这事急得他妈妈直跺脚,总骂我能说会道的爹,却养出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

盼桥安慰说:“林老师,别发愁,高学历的人总是木敦敦的。数学家陈景润不也是这样的人。好姑娘爱的是忠厚老实人,那些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反而让人讨厌!”

林许义:“哎!我儿子的缺点多着呢!你再细看看照片,他个头矮胖,像截露在海面的桥墩。”

他批评式的话语,无非要观察姑娘的态度与反应。

“个头矮有啥不好?矮个子为人专一,不会朝三暮四,像一截桥墩更好,扎根在深海,心胸广阔。”盼盼说着又看看玻璃板下的照片,“哦!林老师,你儿子真像你呀!但比你帅多了。”

“还帅吗?”林许义高兴起来,“那……你是喜欢我的儿子了?”

盼桥惊慄:“我……”

林许义解释道:“算命瞎子给我儿子排过八字,‘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缺‘木’,因为我姓林,双木林,就给儿子取了个‘林森木’的名字。嗨!我真懊悔,六根木头,木木木木木木,这不是在叫我儿子‘发木’吗?现在儿子在北仓搞大桥钢管桩防腐蚀研究,每天埋着头,什么‘海工防腐混凝土’,什么‘高性能熔结环氧涂料’唉!我叫都叫不上来。”

怀抱琵琶半遮面,他嘴里埋怨,心里充满着骄傲。

盼桥不敢像在乔梦桥面前那样放肆嬉闹,认真地说:“林老师,你儿子好啰,跨海大桥要长命百岁,就靠像你儿子那样的科技人员,我一个高中生哪里配得上博士生,而且已经……”

“已经……你有对象了?” 林许义显然很惊惶。

盼桥:“林老师,别丧气,我一定帮忙,好好帮你物色个儿媳妇!”

林许义失望地说:“那……就托你了。哎,你今天来……”

盼桥:“喏!是我……大……哥画的草图,请绘图的老师辛苦一下,但我怎么也找不着绘图室!”

林许义:“嗨!指挥部新大楼快落成了,在大桥奠基之前就要搬过去。现在绘图室与资料室,质量监督处与质检站,都合署办公。你跟我来吧!”

盼桥随着林老师欲跨出门,但办公桌上的电话与手机又同时响了起来。

“小乔,最西边朝南第一间就是,你自己去吧!”林老师赶忙去接电话。

盼桥走到最西边朝南第一间资料室门前,只见门关着,告示牌上写着:“去工地。”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盼桥自语地看看斜对门挂着的那块“质量监督处”牌子,想了想,走了过去。

门开着,满室排列着各类仪器、标本、切片与检测设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在检验什么。

盼桥在门上叩了两下:“请问,朱老师在吗?”

穿白大褂的女子抬起头来,普通型的脸上,一对目光炯炯有神,风趣地说:“我们室里有两头‘朱’,你找我老朱还是找新来的小朱?”

“噢!你是朱老师!我想找新来的朱玺老师。”盼桥说。

老朱老师打量盼桥:“你是她的……”

“亲……戚。”盼桥说。

老朱老师恍然:“哦!她父亲昨天说起过,你们是北岸人,也在南岸大桥工地。进来坐吧!”

盼桥遗憾地问:“朱玺姐不在吗?”

老朱:“在的,刚出去,你在她位置上坐着等吧!想喝水,自己动手。”

盼桥坐下,一眼就看到玻璃板下压着“亮亮周岁纪念”的照片,照片上英俊潇洒的小哥思桥,正踌躇满志地看着自己呢!顿时,她回想起童年时代自己如影随形、终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到海涂掘沙蟹、兜小鱼的情景。记得有一次自己给造桥的大哥去送饭,不小心打破了一只蓝边碗,吓得不敢回家,是小哥为自己“顶替”了过错……

她看着照片上的小哥,顿觉鼻子酸酸的……”

当走廊上的高跟皮鞋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老朱老师叫了一声:“小朱,有亲戚找你!”

盼桥站了起来,只见一个高挑、优雅、冷艳的女子拿着玫瑰红的手机出现在门口。她,漂亮且富气质,白皙凝脂的脸庞,梦露式的发型,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有着一双孤傲、忧郁的眼神,保持着非婚女人的戒备与矜持。她见一个身着高档牛仔靓装、洋溢着青春魅力的女孩迎过来,便点了下头:

“你找……”

盼桥用活泼又欢快的口吻说:“我是‘小哥’思桥的妹妹,家人都叫我‘盼盼’。”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朱玺冷冷地说。

盼桥:“我还是叫你朱玺姐吧!喊嫂嫂太俗气了。”

朱玺一脸阴霾,心中不悦地走进室内,边穿白大褂,边用自暴自弃、但又不甘心认命的口吻说:“我爸昨天去找过你们,那是他自个儿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意见。”

盼桥一怔,立即打岔开去,说:“亮亮的照片我们看了真高兴,长得好可爱呀!要是奶奶眼睛能看见,定要喜欢得天上去了!”

老朱老师知趣地说:“小朱,火烧山石料检测结果出来了,达标。我去材料处一趟,你们姑嫂俩叙叙吧!”

她向盼桥点点头走了出去。

朱玺给盼桥冲了杯水,脸若冰霜,问:“思桥他妈真的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海上出事了?”

盼盼一听对方对“婆母”的称谓,心里极不舒服,呼‘思桥他妈’,怎么连个“妈妈”都不叫?便像泥涂藏鱼骨地说:“百事孝为先。‘大哥’是孝子,担心‘阿妈’伤心,叫我们都瞒着。今天‘大哥’叫我来看看你,一来问问你在大桥工地工作,生活上有啥困难?二来给亮亮侄子送点奶粉钱。”盼桥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叠新钞票。

朱玺连瞧都没瞧,说:“算了吧!你们认为钱是万能的吗?”

“这……”盼桥像被蜇了一下,连忙说,“养小孩不容易,把你爸、妈都累进去了,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这1000元钱,连一个月的保姆费都不够,只能表表我家的心意。”

她将钱轻轻放在桌子上。

朱玺坐在工作台前,搅着试管,再次乜斜了一眼盼桥的高档牛仔装,说:“养育之苦,当妈的才有切肤之感。钱,无所谓,大人么什么地方都可以省,比如穿、吃,可以差一点。”

她的话,句句绵里藏针,全是对着盼盼的牛仔套装迸发的。

盼桥立即领悟了,犹如被鱼刺戳了一下。她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向她解释牛仔装的来历,说:“朱玺姐说得对,小孩不懂事,但不能亏待的。”

朱玺冷冷地说:“杭州家里我刚通完电话,爸妈说亮亮很乖,就是对着照片喊爸妈。今天,大哥自己不来派你来,是不是有意在躲着我?”

她的语气里蕴含着极大的试探性。

盼桥怔住了:她说话怎么像尖角石子一样扎人呢?但想想,“妯娌”之间初次会面,还是尽量减少点火药味的好,便说道:

“朱玺姐,大哥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刚巧材料处要他去杨梅山看大桥的砂石料……”

“不要解释了,这大概是你的主意吧!”朱玺的言辞锋芒毕露。

“怎么会是我的主意呢!”盼桥简直有点相形见绌,招架不住了,含冤地说,“我巴不得‘大哥’一道来看看你,一家人也好熟悉熟悉。造大桥还需要五年时间,在工地上相互也有个照应。”

朱玺居高临下说:“盼盼,姐姐比你大六七岁吧?看在思桥曾经是你‘小哥’的份上,今天又是初次见面,我不会为难你的,可是你今后有什么事情,不要对我遮遮掩掩。”

盼桥的头简直要晕了,她说话怎么这样的呢?辛辣得不留一点情面,这也许是孀妇的变态心理吧!

她呆了一下,说:“朱玺姐,小妹年轻不懂事,真不知有什么事背着姐姐了?”

朱玺淡雅地一笑,不咸不淡地说:“现在论公开情分,你和我是姑嫂关系;但论私下实情,可能演变成妯娌结构了。我倒该喊你一声‘姐姐’了,是不是?”

盼桥大惊失色,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朱玺姐,你的话我怎么像在云里雾里,一点都听不明白?”

朱玺又淡然一笑说:“我们杭州西湖人有句俗话,叫‘鱼是野生的鲜,花是荒地的红’。你在学校是优秀尖子生,思桥在世时常向我炫耀你的聪明伶俐,现在你难道连这句话都听不懂吗?”

朱玺刀子般的尖刻,让盼桥委屈得简直要哭出声来了,然而想到这位“冰姐”的不幸遭遇,固有的同情心,立即化为忍耐与克制。

她轻轻吁了口气,平和地说:“朱玺姐,三哥的不幸,大哥和我都很悲伤。你在沿海寻访两个多月,我们也很感动。前天晚上,大哥还特地去海中荒岛祭悼三哥亡灵。姐姐的失夫悲伤,侄子的丧父哀戚,我们都同样悲痛呢!做小妹的真不知道能为姐姐做些什么?”

朱玺突然问:“你真的是乔家血脉吗?”

盼桥猛地愣了:“这……”伶牙俐齿的她,顿时语塞了。

朱玺又咄咄逼人:“思桥在世,他不可能胡涂得把同胞妹妹说成了‘养妹’。你的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她语言尖酸,犀利有加。

盼桥犹如响雷击顶一般,虽然明了自己是个弃婴,但这话由对方口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她完全愕然了,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

朱玺依然不依不饶:“听说昨晚你与大哥同住在一个集装箱内?”

盼桥木然:“这……”

朱玺内心虽然根本没有“下嫁大伯”的丝毫意思,但为了儿子,她必须作些前期“勘探”。这正像房地产商那样,先把地块囤起来,霸占住,至于以后盖不盖楼宇,都甭去管它。甚至荒芜着,也比被别人拿走好。

她轻蔑地说:“你,抢先一步了。”

盼桥震惊:“我……没有哇……”

朱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凌厉气势:“我是不太想冤枉人的!”

羊羔一旦被逼到悬崖的时候,有时也会挺起稚嫩的软角进行无效的抗争。

盼桥到了这一步,顾不得世俗与偏见,用纯真、坦然的言辞说:“朱玺姐,没错,你说得完全对,昨晚我是与‘大哥’睡在一个集装箱内,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是一个从小由乔家收养的女婴,在二十年的成长岁月里,亲不亲,破渔网还连着缆绳。我幼小与大哥、小哥住在一个屋子里,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吧?请你相信,我与大哥是纯洁的兄妹之谊,在没有领下红本本之前,不会越雷池一步的,也决不会像某些……”

她忽然打住了,反击不能太过头,克制是智慧,冲动是魔鬼,意气用事会造成无法修补的裂痕。

朱玺并不介意盼桥欲言又止的潜台词,只是说道:“盼盼,观念都会随时代变化,热讽冷嘲阻挡不了社会变迁的步伐。我可以断言,亲情永远不能替代爱情,这像舟楫不能替代桥梁一样。”

盼桥:“朱玺姐,你这话未免有点武断了,鱼和水是不可分离的,咸青草它注定要长在盐碱地。”她不谙对方的计谋攻略,设定的目标决不轻易放弃。

朱玺:“别搞错了,爱情与婚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爱情永远替代不了婚姻。”

盼桥:“但我认为爱情比婚姻更重要,正确的婚姻是建立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基础上的。”她反抗,单纯的话语里储满着坚定。。

朱玺:“我相信充满智慧的古训积聚着历史的教训,物理和化学的定性来自必要的检测与检验。”

盼桥:“朱玺姐,我也记着哲人的箴言——谨慎是避开风险的良方,冒失是酿成悲情的根源。”

朱玺不屑地睨了一眼:“盼盼,不辩论了,我坦率告诉你,大哥我至今虽未见到,他什么模样我只能从亮亮爸爸身上进行臆测与推想,不管造桥的风霜雨雪将他雕琢得如何苍老,为了我的亮亮能有一个挚爱他的后续父爱,也为我自己减轻对死者的思念,我嫁给已故前夫的兄长也不失为一个明智选择。我想,只要他心地善良,《巴黎圣母院》中的女主角艾斯米拉达也可以爱上加西莫多,爱情是不需太多理由的。当然,我相信我的丈夫的哥哥乔梦桥,不会奇丑无比吧!”

尽管她无意屈就“下嫁”,但却存心要为自己划一道“圈人”的警示线——“闲人莫碰”。

话不投缘,干涩而不快的交谈,让两人都尴尬地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乔梦桥正与邓军山经受着商海潜规则的煎熬与利诱。

两人自从在徐家丰的汽车里看到徐阿兴送到自己膝盖上的不是 “杨梅酒”,而被告知内置30万元“双赢”款的一刹那,膝盖头好比在着火,遍身的神经在燃烧,热血沸腾,连车窗外飞驰而去的山峦、村落、城市都在冒烟、发烫、晃动。

天啊!这是30万元哪!在被称作交通盲肠的老家渔村,在贫困的大别山山沟,得花多少代的血汗才能积攒起来啊!在旧社会,爷爷留给父亲的财富是一张旧渔网,两间泥坯屋,如果没有欠债,那算是很可观的一笔遗产了。解放了,温饱了,孩子有书念了,但家家奔小康的路还长。四川的、贵州的、江西的、安徽的打工仔们,他们背井离乡、抛妻别子,一年的汗水最多换来也不过万把元钱吧!那些川妹子、湘妹子、细妹子、徽妹子,赚钱更是艰辛了。今天面对着想也不敢想的天文巨款,对两个大龄光棍汉来说意味什么……

乔梦桥盯着邓军山的眼睛……

邓军山盯着乔梦桥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足足有一分钟时间,然后两只坚实的手掌同时悄无声息地紧紧相握,并用劲地捏了三次……

轿车顺着进场大道,岔进了村后面的北横路,来到了徐家别墅式的洋楼前,一辆煤炭车正开上长方形的地磅秤,另外还有几辆装满砂子与石子的货车在依次等候。

徐家丰停下轿车,说:“这就是我家的地磅秤。”

徐家兴笑着说:“看来,今天生意还不错呢!”

乔梦桥:“叔叔,让家丰送邓处长到指挥部检测石料吧!这两箱‘杨梅酒’放在工地宿舍太不安全了,中午,我就在叔叔家吃饭,与叔母说说话。”

他打开车门,提着两箱“杨梅酒”走下轿车。

徐家兴:“唉!邓处长去检测石料,吃了中午饭再送也不迟啊?”

邓军山:“有规定,样品送检,中途是不好耽搁的。”

徐阿兴担心地说:“有这规定吗?”

乔梦桥:“有!怕半途调包。”

徐阿兴:“那好!现在就送。阿丰,你一定要把处长……”

徐家丰:“阿爹,检测完了我把处长再接回来,堂妹不是也在指挥部么,一起接来。”

他发动车子,“倏”地开走了。

乔梦桥忽然叫起来:“哎——蛋糕、烧酒,还在后备箱里呢!”

徐家丰从车窗伸出手来:“没关系,车子马上回来!”

就在盼桥与朱玺处于话不投机的冷战时,走廊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之门口出现了手提留样袋的邓军山和徐家丰。

徐家丰一见盼桥,高声叫问:“堂妹,事情办完了吗?我是既送邓处长来检验砂石,又来接你们回去吃饭的,轿车泊在院子里。”

盼桥立即随机应变,说“好呀!朱玺姐,这是我堂哥徐家丰,本地南岸村的。中午我们一道去他家吃饭吧!”

朱玺:“站里任务多,我不去了。”

邓军山问:“小朱老师,老朱老师不在吗?”

朱玺:“火烧山的石料检测结果出来了,她去你们那里了。”

邓军山:“石料合格吗?”

朱玺:“各项指数达标。”

“好的,建材供应地离大桥越近越有利。今天我去杨梅山石塘取了样品,又来麻烦你们了。”邓军山说着将手里的石料留样袋交给朱玺。

此刻,徐家丰擅自走向一排样品陈列柜,嘴里说着:“火烧山的石料真有这么好吗?我倒要见识见识。”

朱玺翻开杭州湾跨海大桥建材样品检测登记簿,对编号、日期、品系等名目都作了详细登记,当她填写到采样人“邓军山、乔梦桥”时,不免停顿了一下,心想:你故意避着我去采样,送样又不亲自来,我倒偏要引你出来。

她冷冰冰地问:“采样者都要亲自签字的,乔梦桥怎么没来?”

“他忙,过后补签吧!”邓军山签下了自己大名。

朱玺将杨梅山石料样品倒进盘子里,然后存放到待检台上。

就在这个时候,徐家丰走到火烧山石料样品旁边,突然抬头对着桁梁惊叫了一声:“看那看那!好大一只海老鼠!比猫还大。”

邓军山、朱玺、盼桥三人,下意识地仰起头观望:“哪里、哪里?……”

“嗨!等你们看到,小老鼠都生下了。它早蹿到隔壁房梁上去了。”徐家丰说着不知怎么的,一只玻璃烧杯被他碰落,砸在地砖上,发出“嘭”的爆裂声,“啊哟!全是大老鼠害的,打破烧杯了。”

朱玺说:“没伤着人吧?海边老鼠多,检测室没东西吃也会跑进来。”

盼桥见徐家丰神色慌乱,说:“别动它,小心碎玻璃扎手!”

她忙奔出去,从走廊拿来扫帚畚箕。

邓军山:“昨晚我们化肥厂宿舍的廊柱,也被海老鼠啃瘦了一圈。哎,小朱老师,什么时候能知道检测结果?”

朱玺:“你想什么时候取?”

邓军山:“当然越快越好。杨梅山山塘离大桥距离最近,巴不得立马知道。”

朱玺看了下手表,说“这样吧!你们都到外面坐坐,试剂的气味不好闻。我尽快检测。”她说着戴上口罩,进行化学分解……

邓军山高兴地说:“好呀!这就叫大桥速度!大桥效益!”他赶紧走出了检测室。

徐家丰怀着双重的企盼,说:“小朱老师,梦桥是我堂哥、盼桥是我堂妹,那你就是我的堂嫂了,今天中饭一定要到我家去吃饭。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他搭讪着走出检测室。

盼桥:“朱玺姐,一道去吃饭吧!别再推辞了。”她说着也退了出去。

“只要梦桥大哥他去,我肯定会去。”朱玺狡黠地一笑,随手合上了门。

室内的工作台灯亮了,接着一股刺鼻、异样的试剂气味从门窗缝里泄出来……

盼桥走出检测室,径直来到绘图室门口。

绘图室门敞开着,门口牌子上“去工地”的字样已经抹去,室内三张斜面桌子前坐着风姿绰约的女技术员。她们各人绘制着图纸,静静的,只有笔头在纸面移动的沙沙声。

盼桥很有礼貌地在门上笃了两下,三个技术员都没有抬头,但嘴里却齐声发出宁波话:“找啥人?”

“老师,我是来送‘装配式悬臂导向架草图’的。”盼桥想用自己的嘉兴话,但觉得太“土气”,仍说着普通话。

三个女技术员一齐抬起头来,见一个靓妹站在门口,眼镜片后立即投来惊艳的目光。

盼桥走进绘图室,将草图递给就近的一个体型丰满的女技术员,随后羡慕地扫视着绘图室。

丰满的女技术员摊开草图,惊奇地问:“谁画的?很专业么!”

盼桥:“是我‘大哥’画的。”

“漂亮,这不叫草图,比正图还正规。”

另外两个女技术员走过来看图。

丰满的女技术员又问:“你的大哥,谁?”

盼桥:“乔梦桥。”

女技术员又异口同声地说:“噢,怪不得绘得比阿拉还要到位。”

盼桥奇怪:“你们也认识他?”

三人摇头:“《大桥之声》报上常见这名字。”

丰满的女技术员说:“看!这一沓也是‘装配式悬臂导向架草图’,全从攻关小组一份一份收拢来的,标识像蚯蚓爬,写字像天书,阿拉真要成研究员了。”

一位苗条的女技术员说:“阿妹,下次叫你阿哥自己来取图,阿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一位蓄着鸡窝发的女技术员打趣道:“梅丽,我看侬有野心!叫乔梦桥自家来,动机不纯呀!”

宁静的绘图室飞出姑娘们相互逗乐的笑声……

在徐家别墅式洋楼里,乔梦桥让徐阿兴将两箱“杨梅酒”锁入酒柜后,拜见了小巧能干、仅长他八九岁的年轻堂叔母,又应徐阿兴显耀式的热情引领,浏览了他的前院荷池小桥,后园桃林亭阁,楼下宽敞大厅,楼上舒适卧室。一应高档电器,尽显富庶家境。这不由得使他钦佩起玉秀来。女孩子不恋如此殷实人家,可见其品性脱俗……

参观中,徐阿兴一个劲地劝说乔梦桥兄妹搬来他家居住。乔梦桥只推说住在工地上下班方便,而且职工宿舍楼也快落成。叔母系着厨裙边剖鱼煮虾,边嘱托乔梦桥帮堂弟劝导玉秀,使两人重归于好,早点结婚。

乔梦桥满口答应着,看看“劳伦克斯”大手表,想抓紧饭前间隙,单独与这位匪夷所思的堂叔叔交换一下“杨梅美酒”的处理意见,不料徐阿兴又硬让他参观极简陋的地磅秤控制室,大谈借助大桥建造的机遇,如何赚钱,接着又诉起说玉秀姑娘不愿嫁给他儿子的种种烦恼。

就在此时,乔梦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徐阿兴别在腰间的手机也响了。

乔梦桥按通手机电话:“喂!……喔,邓处,你说什么?……杨梅山石料合格……化学分解、物理测试、公式计算,都达标?……你再检测一次么……嗯……吃饭随便你吧!签名我会补上的……”

徐阿兴也在接听手机电话:“……哦……哦……哦,好哇!阿丰,这回你才像我的儿子了……你请他们都到我家来吃饭。你舅舅可能也快到了。”

乔梦桥合了手机,紧锁着双眉在地磅秤上踯躅着:怪了,杨梅山石料,我肉眼都能看出问题,竟会合格?

徐阿兴关了手机,情绪极度亢奋:“大侄子,阿丰说杨梅山石料合格了。呵呵,杨梅山一下变成金矿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辆乌黑发亮的轿车开进了院子。

车门开了,娘舅宝国老板走下车来,蛏壳脸上全是带皱皮的笑容。

徐阿兴迎上说:“宝国,我们正说你的杨梅山要成金山、银山了!”

宝国老板显得很兴奋,说:“阿丰电话里告诉了,石料合格,这还不是全靠邓处长与乔……我该称呼……”

乔梦桥:“娘舅,你就叫我梦桥吧!”

徐阿兴:“对!我的堂侄子,你就喊名字,显得更亲近。”

他们边走边说,进入大厅落座。

徐阿兴忙着沏上当地栲栳山云雾茶。

乔梦桥适时地说:“两位长辈,石料产地与大桥工地距离近,这是你们竞争的最大优势。这样吧,检测既然已经有了结论,但还须进入统一的评估与招投标程序,我们现在沟通一下意向,也好给领导汇报。”

诱饵能使鱼上钩,重金定教龙拉舟。裘宝国连连点头说:“对!在价格、运输、过磅、损耗等方面先听听你们大桥的规定,再提提我们的想法。”

徐阿兴内心像逮住了东海龙鱼,连忙说:“对啊!先听听‘行情’,大侄子你讲你讲。”

乔梦桥几乎胸有成竹,说:“我涉世不深,孤陋寡闻,还靠前辈支持。”

裘宝国:“唉!亲亲眷眷都是自己人,不够的话,你说要多少?”

徐阿兴:“大侄子,既然我与你同宗同祖,就不是外人了,你们两个要多少,直截了当说吧!”

乔梦桥:“堂叔知道,我住你们村里有一年多日子了,前天晚上才从老书记家搬到工区去,村民都认识我乔梦桥这个建桥工人。”

徐阿兴:“知道,这几天村民都在骂我家阿丰,把你给气走了,修个家电什么的都要跑到镇上去了,既不方便又花钞票。”

乔梦桥:“堂叔,我虽然快三十五岁了,但我还在争取上进。业务上想晋级土木工程师,政治上想在跨海大桥建设中得个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事业上想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跨海大桥的建设者。这些目标和想法都是我的内心话,你们不反对吧?”

“好哇好哇!你是我们海里人说的‘龙种’。我家阿丰能有你脚底里的一根毫毛,玉秀也不会吵着要分手了。”徐阿兴连忙给乔梦桥沏茶。

裘宝国附和道:“不是我做娘舅的嫌弃自家外甥,阿丰不思上进,文不像读书人,武不像救火兵,一个男人家,披长发,刺青龙,算啥东西呢?难怪女朋友要捏鼻头逃开。梦桥,你往下说,我们赞成你的想法。”

乔梦桥:“我想,两位长辈一定会扶持我的。”

裘宝国认真了:“哪有不扶持你的道理。报纸电视上说,现在不少职称、荣誉,还有这个赛、那个节的金奖、银奖,靠真本事的能有几个人?什么招标投标达标,都是嘴巴讲讲的,好多是花钞票、送土特产、拉关系弄到手的。你去上进,要花多少钱尽管开口讲,我们出。”

徐阿兴更是直言不讳,说:“大侄子,以后你成了全国劳动模范,当了工程师,那肯定是大领导了,做堂叔堂舅的包点工程项目,建材供应,再也不用费口舌了。俗话说,舍不得金弹子,打不着银麻雀。下海捕鱼,还得下本钱打船织网呢!”

乔梦桥:“你们想别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阿兴与裘宝国一愣,吃惊地问:“你还有要求?提提提,尽管提,我们不心疼。”

乔梦桥:“两位长辈,我与邓军山处长都是一心求上进的光棍汉,犯不着为了这箱特别的‘杨梅酒’而弄得夜里睡不着觉,最后把自己给‘醉倒’了。”

徐阿兴与裘宝国瞪大了眼睛:“你们想……”

乔梦桥说:“你们总听说过,解放初期,从毛主席亲笔批准枪决天津市的那个领导起,到眼前造铁路、公路的个别工程指挥技术人员坐牢为止,都在钱权交易中晕晕乎乎的,将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受贿款垫在床铺下,放在墙洞里,塞在煤气罐,玷污了自己灵魂。四川虹桥坍塌案教训很深,损失还是国家与人民。”

徐阿兴与裘宝国面部表情极为复杂,没有吭气。

乔梦桥:“两位叔叔,商海的“双赢”规则,最终使受贿者、行贿者两败俱伤,一切都化为浮云。大桥每一个建筑工,虽然像石子、砂粒一样不可能有大的作为,但我们起码不能给杭州湾跨海大桥丢脸。大家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建造跨海大桥捞个船满舱满。”

徐阿兴与裘宝国沉默了……

乔梦桥:“指挥部领导明确要求,我们与大桥建材商不单单要建立金钱买卖的关系,还包含着我们双方操作者的制度意识,法律意识,诚信意识,道德意识,更重要的是百年大桥的安全意识。我们对大桥的爱超越一切。尽管我和邓处长很需要钱,但我想我们会通过自己劳动来获得。”

徐阿兴与裘宝国慢慢抬起头来,仰视着乔梦桥绛紫色的脸膛。

乔梦桥走到大厅里的酒柜前,向徐阿兴要过钥匙,开了锁,提出那两箱“杨梅酒”,放到红木茶几上,说:“两位长辈,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杨梅山石料检测合格,你们用不着花这笔冤枉钱,按照公开、透明的程序来投标,公事公办。这两箱‘杨梅酒’么没拆过,请娘舅收回去。”

徐阿兴与裘宝国,目光愣愣地看着两箱原封没动的“杨梅美酒”……

乔梦桥补充说:“娘舅有何要求,我定会相帮。我唯一的要求是不影响到大桥工程。”

徐阿兴与裘宝国的双目像翻白的鱼眼一样呆愣着。

这时候,乔梦桥的手机又响了,是盼桥打来的,问他午饭去不去堂叔家里吃,她自己正在朱玺姐的质量检测室。

乔梦桥回答道:“我现在就在堂叔家里,叔母要你一道过来吃饭。”

他边打电话边走出大厅,来到院子的荷池旁,低声询问起杨梅山石料检测过程。当他听说徐家丰跟着邓处长走进过检测室,并且发现梁上大老鼠、打破试剂烧杯的蹊跷事,突然拍了下脑袋,骂了声:“又动歪脑筋了!他说不定就是啃坏杭州湾跨海大桥的一只海老鼠……”

没过多时,徐家丰的凌志轿车载着盼桥、朱玺开进院子。

徐阿兴、裘宝国与围着厨裙的叔母一齐从大厅迎出来:

“难得难得!请请请!哎,怎么,邓处长呢?”

乔梦桥看了一眼下车的朱玺,只见她婀娜身材,亮丽而不失庄重的妆容,脑海里立即留下了“风华绝代”的烙印。

朱玺心高气傲,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乔梦桥,矜持地颔首,淡淡地说了一句:“喔,你就是大哥?!”

兴许她在想:一个壮实淳厚、普普通通的大龄工人。

她没有伸出手来。

乔梦桥谨慎地点点头:“小朱,真对不起!忙得没工夫去看你。”

他顾忌地缩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感到自己掌上的老茧太硬太糙了,会碰伤对方的纤细嫩指。

几句寒暄之后,大家走向客厅。

徐家丰忽然问:“阿妈,玉秀与她爹娘还没过来?”

家丰娘叹气说:“唉!办酒容易请客难哪!”

徐家丰着急说:“我请过三遍了。”

徐阿兴两眼看着乔梦桥:“行船还得借好风,张帆需要落帆人。大侄子,我看还是你有面子,代阿丰去请请玉秀一家!”

乔梦桥看看大手表快到十二点了,爽快地答应着:“好,我去试试。”

徐家丰:“我开车送你!”

乔梦桥:“嘿!路前路后的就一纤绳路,用得着车子吗?你们上菜吧!”他的话语中充满着把握。

其实,乔梦桥已经产生了一个谁也猜想不到的主张。他走出徐家大院,径直向借住了一年多的玉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