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教练虽然分手,不等于不是朋友。
她对他几乎也没什么遮拦,她和侃侃爱得如何之幸福,过得怎样的惬意,都想让教练与她分享这份快乐。骆老太以一种"哀其不兴,怒其不争"的心情,痛斥她儿子没骨气,人家把你跟了,你还死皮赖脸,居然为这破鞋篓子的幸运高兴。
宋健生不知是过分天真,还是大智若愚:"妈,我真不能领会你的意图。她好,你不乐意,难道,她不好,你才称心如愿么?全世界的无产者,不是要团结起来么?干吗居心不良呢?"
"滚你妈的蛋!"骆老太又要踢人,"以后,你给我少往那儿跑!"
命令归命令,教练照样背着老娘到目前他俩暂住的画室串门。因为伊斯搬走了以后,他仿佛缺了主心骨,她不发号施令,让他干这干那,颇有点失落感,因而惶惶然。不但球队里那些狗扯羊皮的事,要向影子教练咨询;对老太太继续关心"世界革命",不断地与这斗争、与那争斗,教练无所适从,也需伊斯帮他拿主意。一进画室,就要关门,拉窗帘,鬼鬼祟祟,弄得侃侃莫名其妙。
"不怪他,不怪他,侃侃,你不知底里,我们老太太有一架高倍望远镜,她有事没事喜欢东张张,西望望。健生从小长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他妈眼睛皮子底下,心理负担太重,成了条件反射。"
"真可怜!"侃侃同情伊斯的丈夫。
"好在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就无所谓痛苦了。"教练谢谢伊斯的情人这份真诚的关切。
"怎么样?妈这些日子没折腾?"
每次教练来访,伊斯总要打听骆老太的。
"左不过也还不是她那些屁事。"所谓屁事:第一,就是报社的黄一铎,这胖子一天不滚下台,她一天不罢休。第二,教练没有讲下去,大家会意。第二便是侃侃和他的画展,如果一天不停止筹备,她一天不会罢手,非搅黄不可。所以,伊斯知道,她婆婆恨她要死。她在报社工作,没能起到眼线作用,这就不能原谅。现在又到处化缘募捐,为画展奔忙,那可是资敌行为,罪该万死。
尽管一个是未离婚的分手丈夫,一个是待结婚的同居情人,但在别人眼里,关系微妙。其实,宋健生和朱令侃并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感。大家和和气气,很投契的。这也使骆老太不能理解,好像应该有一场决斗才是。她是斗了一辈子,虽然离休了还不闲着。譬如她到点就离,而黄胖子过点还不离,她就要斗。所以,她很诧异这两个男人和平共处,而最后又归罪到小妖精身上,谁晓得伊斯灌了他们俩什么迷魂汤?
教练不懂画,但不妨碍他发表观点:这屁股是不是也忒大点了?这眼睛是不是太细长过分了?画家对体育更外行,连马拉多纳不是意大利人也不明白,还帮着参谋球队的事,当然净是瞎主意。三个人很开心,前仰后合。唯一不舒服的是,门窗紧闭。冬季犹可,夏天就要憋出一身痱子的。可没办法,教练怕他妈的望远镜。
据宋健生说,那望远镜能九十度拐弯观察瞭望,可怕极了。
安科长和他的助手,当然要对宋健生进行案情调查。而且,听他们口气,教练是一个重要嫌疑对象。这个星期天本有一场热身赛,也去不成了,他必须接受查询。
实在冤枉,谁都有可能杀害侃侃,独他不会。伊斯曾经是爱过他几天的,感情总归不等于抹布,用脏了扔掉也就拉倒了的,她忍不住要为他辩护。
波洛说,我们办案,按照人的正常逻辑思维来看待问题,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殇子之痛,都是容易激起强烈感情的伤痛。所以。。。。。。
老一套的推理分析又来了,昨晚出事他在,而且手持利器,而且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伊斯已经听烦了,只有宋健生百听不厌,听一次,兴奋好半天。他钦佩波洛好像亲眼目睹,讲得活龙活现。他更得意自己胆大妄为,杀人行凶,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销赃灭迹以后,扬长而去。伊斯很能理解他这虚幻中的满足,但她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未合眼,实在支撑不住了。
"明天,星期一,正式开始立案调查!"安科长说。
伊斯睡前要冲个澡才上床的,她开始脱那件石磨蓝牛仔裙褂。她是位出了名的绝不害怕裸露的女人,这恐怕倒是最佳的逐客令。果然,在这两位办案人员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酥胸初露,豪乳欲出,吓得他俩慌不迭地夺门而出。连伊斯烦请顺手将门带上的招呼,也未听清。
她怀疑,这是比利时侦探波洛吗?这是安科长吗?或者两者都不是,精神恍惚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