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根的晚年最盼望的就是拥有一对沙发。
经过多年的准备,王老根终于给小儿子办完了婚事。也就是说:该为儿女完成的任务全完成了。可是,自己腰的也累弯了,头发也累白了,成为黄土埋到颈脖子上的人了,再想挣钱打一对沙发,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不过,听说小儿媳妇的嫁妆不少,五大抬八大挑,其分量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其中就有比较珍贵的两件东西:一是收音机,一是沙发,叫左邻右舍看得眼红心热;特别是那对沙发,特别漂亮,人见人称好。沙发是一对红沙发,做得十分精致,十分光亮,也许自己总会捞到机会去坐一坐吧。
想到这,王老根心中又产生了一线希望。
这天,是新媳妇三天回门的日子。小两口刚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挑起那雕龙绣凤的门帘一角,朝里一瞅:咦!一阵新鲜的气息迎面扑来,令他眼花缭乱,如同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王老根做贼似的壮壮胆子跨进里面,这下子什么都看清了:大立柜、新条桌、木箱皮箱、新式折椅,还有提桶脸盆热水瓶,等等,排满了一屋;而那一对红沙发,隔着小茶几并在一起,怪好看的。虽然王老根总想打一对这样的沙发,无奈年年挣几个血汗钱都为了一个接一个的儿子操办婚事,根本顾不上置这玩意儿。隔壁的邻居有一对这样的沙发,可有一次自己的屁股还没沾上,就被人家吆喝起来了:“哎,你的屁股啥都坐过,别把沙发弄脏了哩。”还煞有介事地用抹布抹了抹,叫他脸红心跳怪难看的。如今儿媳妇这一对总是藏在房里不搬出来,如果自己不偷偷来坐一回,这辈子怕是与沙发无缘了。
于是,王老根将屁股撅过去,慢慢地放在沙发上,陷了很深才停住。他动了一下身子,如躺在棉被上面。“日他妈,还真舒坦,每天干活回来,朝上面一躺,嘿嘿!年轻人就是会享福。”
他翘起二郎腿,从裤腰里取下烟袋,动了动码起的大腿,哼着歌曲,身子沉浸在从来没有的享受之中……
突然,王老根像火烧屁股似地跳了起来,心脏一下子提到嘴上来了:那不是安娃的声音吗?怎么他又回来了?不错是他的声音:“秀荣秀荣,你怎么还没出来?我在村头等半天了。”
“司令部”发出紧急命令,王老根快步冲出房门,可还是晚了,儿子安娃正好迎头碰上了。“爹,你?”安娃吃惊地问。王老根嘿嘿傻笑着,一脸的不好意思。这时他看见儿子突然睁大双眼,脸朝房门,他也掉头,不觉也惊呆了:只见儿媳妇秀荣变戏法似地站在房门内,脸蛋儿红扑扑的,正紧着裤腰带哩。
“爹,你你你……咋回事?你说呀?”安娃跺着脚,气得直喘粗气。
“我……”王老根脸色苍白,浑身筛糠,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晓得此时就是长一百张嘴也难开口了。他突然捧起脸,喊道:“天哪,跳进黄河洗不清啊。”朝门外跑去。
安娃又啪啪给秀荣几个巴掌,吼道:“你这个贱货,你们刚才到底干了些什么?说!”
秀荣的脸从红到白,从白到青,哭道:“你、你血口喷人!”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原来,早上小两口出门时,秀荣忽然想小便,就让安娃头里走,自己到床头新马桶上解手,爹不知内情,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坐在沙发上哼小曲,本来她想咳一声,又怕吓坏了爹,只好等爹走了再出去,谁想……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快救人,有人跳塘了。”安娃心一惊,急忙赶了过去……
安娃救起爹之后,王老根躺在床上用枕巾蒙住脑袋,无脸见人。安娃连忙过去安慰他:“爹,不是您不敢见人,是儿子我不敢见人啊。您老不过是想坐坐沙发,并没有错。现在我和您儿媳妇已将沙发搬了出来。爹,您原谅儿子儿媳的不孝吧。”
听了这话,王老根心中热乎乎的,老泪不由得吧嗒吧嗒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