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家畈集市一侧就有人挂上了“拆”字旗,旗前摆一块拆字摊。拆字的老头侯先生端坐在摊后,见一群男女走来,便扯起嗓门嚷起来:“拆字了!拆字了!老人问生老病死,年轻人问婚姻大事,中年人问儿女福寿……准不准,试试看,不准不要钱。”
话声一落,就有许多人朝这里奔来。这些人中除了看热闹的外,有生意不顺的,想问个姻缘;有两口斗气的,想求个解脱;有家道中落的,想探探中兴之道……他们把满腹疑惑和心愿全寄托在拆字先生身上,希望从中找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侯先生摇头晃脑,唾沫喷飞,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信口雌黄。他懂得,凡是来拆字的无非是遇到了不如意的事,只要连问带套,又吓又哄,三五分钟就能把人说得破涕为笑。望着摊前钱筒里那快满的钞票,侯先生喜不胜喜,吆喝声喊得更起劲了。
这时,从人群里挤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穿着埋汰的旧衣服,头发蓬乱,神情沮丧地蹲在拆字摊前。
“大兄弟,拆字?”
“嗯,收多少钱?”
“好说好说,这就看的命好不好了。请问你想问啥?”
“唉——”青年人长叹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妇女替他答道:“他想问个婚姻。”
“好的!”侯先生瞥一眼对方,将一堆纸团搅了搅递过去:“请挑三个字。”
青年人有气无力地伸手夹出三个字团递给侯先生。侯先生展开第一个纸团,见上面写着一个“互”字,于是沉吟了一下,发话了:“这是互相的互字,你看,上下两棵钉子扭在一起。你既问婚姻,恕我直言,你的婚姻一定磕磕绊绊,怄了不少气,惹了不少火。对也不对?”
侯先生一边讲解一边盯着对方有何反应。如果换了别人,会接着话音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但这位青年人却不动声色地说:“你讲你的嘛。”
“好的。再看第二个字……朋友的朋字。唉,大兄弟,你是个苦命人哪!朋字两个月,月主阴日主阳;女测阳泪汪汪,男测阴苦生根,这叫祸不单行。大兄弟这辈子于婚姻是大大不利呀。”
“是吗?”对方闻言愁苦到了极点,掏出脏手帕就往眼角上擦。那位妇女却忍住笑,说道:“老先生,别吓唬他了,看人家都快急死了。”
“是祸躲不过,是福撵不走,莫急莫急。再看第三个字,禾苗的禾字。哎哟大兄弟,你这下子苦尽甘来。你看,时下正值春夏之交,正是禾草旺盛季节。你不可丧气,好事在后头呀。”
青年人似有难言之隐,说话也带着哭腔:“老先生,把三个字连在一起,请你替我讲解一下。有话请照直说。”
“哦,好的。”侯先生扶扶眼镜,心中暗喜。一看对方三十的年纪,既问婚姻必有不顺,再看那埋汰的身子和一脸的哭相,不说也能猜出八九成:肯定是遇到大事啦。于是便大声道:“恕我直言,根据你这三个字,你的婚姻大事不是久无着落、至今未成,便是婚姻不合、合而又散。请问大兄弟今年多大?”
“二十九。”
“莫急,好事不在今秋,就在明年开头,保你三十后又抱娃。”
“先生莫奉承。”
“决不奉承。如果有假,你拿走我的钱筒,决无怨言。请问大兄弟几时丧偶?”
“你骂我死了老婆吗?”测字青年脸色一沉,慢慢站起来。
“不,离婚也算。”
“你看她是谁?”青年人手一指身边的妇女,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将脏衣服脱下来扔掉,露出高级衬衫和进口手表,以及别在腰带上的BP机、大哥大。“侯先生,你打听打听,我姓马的虽结婚不长,也生有一子,夫妻和睦,何曾遭过不测?”
侯先生眨巴半天眼睛这才认出:此人原来是有名的“马王海”。本地是“算命”之乡,算命扑卦的先生很多,马王海便学起打假英雄王海,专在算命先生面前打假,已有许多算命先生栽在他的手里。此刻,侯先生只好自认倒霉,眼睁睁地看着马王海拿着他的钱筒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