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梦潇湘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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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他不由冷笑起来,“看来他是算定爷儿今日必定没活路了,竟连从不离身儿,见了剑便如同见了他人的‘鱼肠剑’都拿给你了!”

原来这柄短剑正是当年专诸刺杀吴王燎时,特意请名家欧冶子打造的不世宝剑“鱼肠剑”。经过了两千年,于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年轻时的雍正帝手里。当时雍正帝膝下仅弘时弘历弘昼三位皇子,而只有弘时年纪大些儿,瞧着又聪明伶俐得紧,他自然十分喜爱,便于其十岁生日之时,将自己从不离身儿的宝剑赐予了弘时,自此弘时便爱其若珍宝,除非沐浴睡觉,从未轻易将其取下过。

如今鱼肠剑现,便是傻子亦猜得出此番弘历遇险一事,于弘时是脱不了干系了!

细细将宝剑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弘历继续冷笑,“他难道就不怕今儿个我侥幸逃脱了,回去后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鬼面男子倨傲一笑,道:“你认为你现在还逃得了吗?哼!”

弘历听说,不由叹道:“你说对了,爷是逃不了了。也罢,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让爷用这把宝剑,自个儿了断了罢,也好过让你杀得身首异处,失了体面,明儿无言去面见我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们。”

“哼,果然是皇室贵胄呢,临死前还不忘注意体面。”鬼面男子冷哼一声,却也点了点头,“好罢,反正不拘你怎么个死法儿,只要你死,我都能拿到银子,我就满足了你最后一个心愿罢。”

“多谢了!”弘历淡淡笑道,心里却在忖度,都过了这么会子功夫了,黛玉傅恒他们已经逃到了安全的所在了罢?!当下亦不再拖延时间,又向鬼面男子道:“爷生来爱干净,才刚跑了这一阵儿,早已出了一身大汗,觉着腌臜不堪了,因此临行前,爷要就着江水,好生梳洗一番,便是死,爷也要作个干净鬼儿!”

鬼面男子闻言,怔了一下儿,方骂骂咧咧道:“真真忘记自己是阶下囚了,还拿自己当皇子贝勒呢!”

说归说,他仍挥手让团团将弘历与方野围住的人退开了,容二人缓缓行至了就近的江边。

然仅仅就在一瞬间后,他便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悔青了肠子,只因弘历与方野就在他的视线内,“噗通”两声儿双双跳进了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江水里!

怔了好半晌,他方反应过来,忙嘶哑着声音怒吼道:“一拨儿下水去追,一拨儿往岸上追才刚那群人去!”可恶,他绝不会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旋即便是一声儿接一声儿像下饺子似的他的手下们的落水声儿,并一对人整齐划一往前的奔跑声。

彼时东方已渐渐现出几分鱼肚白了……

应天府府衙内。

此时此刻,今儿个一大早便被人敲开了自己府衙后堂大门的应天府府尹贾雨村,正满头大汗的站在府衙的大门口,不住的来回踱着步,不时还踮起脚尖儿往前面儿张望着,却每每皆是徒劳的放平脚掌,然后复又踮起。

今儿个早上天还未亮,当贾雨村正搂着自己的第五房小妾呼呼大睡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儿惊醒,随之传来的,还有他的管家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老爷,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您禀报,请您先出来一下儿。”

当下他便没好气儿的骂道:“去去去,什么事儿及得上老爷我睡觉来得重要?过会子再说!”便翻了一个身,欲继续再睡。

不想管家仍在外面儿不停的敲着门儿,没奈何,他只得怒气冲冲的去开了门,抬脚便欲向管家踹去,却见他举过头顶的双手,正捧着一块儿金光闪闪、巴掌大小的物件儿,一面犹嗫嚅道:“实在是事出紧急,不然奴才亦不敢来打扰老爷的清梦。”

他忙接过一瞧,登时唬了一大跳,忙忙便骂管家:“蠢材,怎不早点来唤老爷我起来呢?”说着转身进屋,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衫,便领着管家,小跑儿着往外面儿去了。

原来才刚那件儿物事,正是刻有傅恒名字的他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的腰牌。

忙忙的奔至大厅,就见那里早已站得满满当当,惟独正上方的首座上,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而那个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一年多以前,还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他的曾经的学生林黛玉。只是此时此刻,他们瞧着都有几分狼狈与疲倦罢了,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二人那一身的高贵之气。

贾雨村忙上前冲傅恒见了礼,口称:“奴才见过傅二爷。”

傅恒并不唤他起来,只是沉声吩咐道:“赶紧命人去准备客房热水盥洗之物与早饭。”

他忙挥手令管家去了,方赔笑道:“未知傅二爷一早驾临奴才这应天府,有何吩咐?”

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贾雨村靠上来了后,傅恒直言不讳的将他们遇刺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毕竟不让他知道事情真相,到时倘与他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反倒叫他动疑,又命他赶紧去准备客房热水干净衣衫及饭菜等。

闻言贾雨村虽心里十分惊恐,生怕他们的到来,会将那些刺客引过来,为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却一来自己身份本低与人家,岂有不从命之礼?二来又想着若此番能拼死护得四贝勒周全,明儿要飞黄腾达,端的是指日可待。当下便不再犹豫,忙忙命人去唤了自己的正室夫人来,令她亲自领着几个可靠沉稳的大丫头,引着黛玉一行去内室梳洗后,方亲自迎至了府衙大门外。

正暗自揪心四贝勒别是遇险了,继而连累到自己之时,忽然听得管家在一旁急急道:“老爷您快瞧,那边儿来了两个人!”

贾雨村忙抬眼望去,果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迈着虚弱摇晃的脚步渐行渐近,倒与傅恒描述得差不多。

他忙迎了上去,果见来人正是一年多以前曾让他吃过“哑巴亏”的弘历与方野主仆二人,只是二人较之才刚的傅恒黛玉一行,更又狼狈到了十分去,不独衣衫似是被泥水浸泡过了一般,脏脏黏黏的紧贴着身子,更有几处已被撕扯了,露出了里面儿被泥水弄脏的皮肉儿来。

然就是这样儿一身打扮,却丝毫儿未能有损弘历那一身的尊贵气度,以致贾雨村乍见了便腿脚发软,倒头便拜了下去。

弘历并不唤他起来,只是在问得了傅恒与黛玉果真已在这里之后,暗自舒了一口气儿,抬脚便行了进去。那贾雨村见了,忙忙起得身来,又打发了管家去向傅恒等人报信儿,方躬着身子撵了上去。

一时行至内堂,见傅恒与黛玉等人还未出来,贾雨村便向弘历赔笑道:“贝勒爷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依奴才看,竟先至内室梳洗一会子罢,不然过会子受了风着了凉,奴才可怎么担待得起?”

“爷的事儿,几时轮到你插嘴了?”掬起桌上的茶大口饮尽,弘历方冷哼道。眼下别说是一身泥水儿,便是再狼狈几分,只要未亲眼瞧得黛玉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都不会先去梳洗的。

“是是是,是奴才多嘴了……”贾雨村见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儿”上,愣了一下,便又讪笑着退至一旁,命人去准备细巧的点心茶果去了。

少时,就见得了信儿的傅恒与黛玉一行,小跑儿着到得了厅里,瞧得弘历与方野皆平安的坐在那里,不由都喜之不禁,黛玉的一双美目,更是霎时便被喜悦的泪水儿所盈满了。

打发掉贾雨村及其家下人等,黛玉方含泪上前细细瞧了弘历一遍,又问道:“可有受伤不曾?”

弘历并不答言,反是起身将她前后都瞧了一回,心里一块儿大石方算是彻底落了下去,乃笑道:“亏得妹妹那两枝芦蒿杆儿,我与方野方能有惊无险。”一面又由衷叹道,“倒不想在当时的情况下,妹妹竟还能那般冷静的想出这样儿好法子来,真真不愧为‘才女’之名啊!”

一面见傅恒等人皆是一脸的诧异,他忙又将昨儿个夜里黛玉临离去时,借着与他说“体己话儿”的当口,与他交代的话儿和脱险后该往那里会合而作的那番安排细细说了一遍。

听他说罢,傅恒不由一脸恍然的道:“怪道昨儿个在商议下一步该行往那里时,妹妹要说竟去往最近的衙门呢,敢情儿是早已掐算好了的。”说着又赞黛玉道,“妹妹小小年纪,竟能周全至厮,实在是让我这个作哥哥的汗颜啊。”

黛玉听说,不由莞尔一笑,道:“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那里值当你们夸成这样儿?”原来她自小便生长在一衣带水的扬州城内,虽则因着身娇体弱,又系大家小姐,不曾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般有机会背着大人下水去玩耍,却亦曾听家里丫头们私下里提起过她们玩儿“憋气儿”这个游戏的,自然知道倘有一只什么管子用来与水面儿上通气儿,是可以长时间凫水而不会被溺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