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黛玉听说,明白过来二人显是正商量什么大事儿,因命紫鹃,“回去命人将饭仍摆在厅里。”打发了她离去,她方在外面儿略扬高声音道:“是时候儿用晚膳了,二位爷有什么要紧话儿,好歹用了饭再议不迟。”便欲扭身儿离开。
却听得背后门“吱嘎”一声儿开了,旋即弘历已出现在眼前,笑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咱们大可命人摆了晚膳到书房来吃,这样儿既不耽误吃饭,亦不耽误议事,还可以听听妹妹的高见,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轻轻推了黛玉进门,方向外大叫一声儿“来人!”便见两个小厮小跑儿着出现在了他眼前,恭声儿道:“爷儿有何吩咐?”
“去告诉厨房的人,将晚膳直接摆到书房来,再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弘历吩咐完,亦扭身进了屋子。
就在黛玉正坐了弘昼的对面儿,一面吃茶一面与之闲话儿着,瞧得他进来,因淡笑道:“既是你们不愿意移驾至厅里用饭去,不如我一个人回屋吃去,亦免得打扰你们议事儿。”一面起身便欲离去。
弘历听说,笑道:“妹妹许多见识才干,便是咱们兄弟两个合起来亦及不上一二,有你与咱们出主意,咱们高兴尚且来不及,那还有什么打扰之说?”
弘昼亦笑道:“嫂子真真忒谦虚了。”
却见黛玉正色道:“不是谦虚不谦虚的问题,实在因祖训云‘后宫不得干政’,我又岂敢公然违抗?”
话音刚落,弘历便笑道:“妹妹如今虽已是皇家的媳妇儿,却算不得后宫,因此何罪之有?倒是安安静静的坐了,听我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大略与你说道一遍罢。”
闻言黛玉只得复又坐了,听他说道起来。
当下弘历便将今儿个雍正帝与他们兄弟交代的理亲王府之事与如今的局势,向黛玉细说了一遍,弘昼亦不时在一旁补充几句,倒是很快便让黛玉听分明了,不由在心里感叹,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玉”,此话儿果然不假;一面又想到那理亲王这会子只怕亦未料着,自己其实是被雍正帝与元春算计了罢?一面又叹,若是那理亲王真没有那样儿的念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贾元春在耳旁大吹“甄别否认”,亦是不会动摇了,弄成如今的局面,亦算是他罪有应得了,只是贾元春就没有想过,明儿个自己的糊涂想头儿,是会害了自己全家甚至九族的吗?!
见黛玉听完自己的话儿,分明怔住了,弘历不由轻推了她一下儿,道:“妹妹于此事儿有何看法?”
黛玉方回过神儿来,强自一笑,道:“这样儿军国大事,我才疏学浅的,能有什么看法儿?不过是觉着皇阿玛既然原是欲让那理亲王背上‘谋逆之罪’,何不任其将事情闹大了,最好能让其带领着死士闯进京城来,当然前提是咱们的人能最快制住他们,且不能殃及到无辜的百姓,到时朝堂上下那些人,亦只能哑口无言了!”
弘历与听说,不由拊掌笑道:“竟与我想到一块儿了,还说自己才疏学浅呢!”
只弘昼却摆手道:“如今看来,郑各庄那几千死士,每日里的吃穿用度,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以理亲王府的实力,只怕其银子支撑不了多久,依我说,到时候咱们大可趁着其弹尽粮绝之时,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何必非要等着他们先动手?”
闻言弘历便笑骂道:“呆子,若是咱们先动手,明儿朝堂上那些个迂腐大臣会说什么?皇阿玛这么几年的布局,不都白费了?”
说得弘昼挠了挠头发,一声儿不再吭了。
弘历方继续道:“依我说,如今理亲王府,其实早已到了‘骑虎难下’的局面,明儿必定到处设法儿抓银子的,咱们只管监视着那些人家与其有干系,到时只管一网打尽便是。”
说着便听得紫鹃在外面回饭来了,黛玉忙起身上前开了门,令其领着小丫头子摆好了,三人方坐下,吃将起来,不在话下。
弘历预料的不错,如今的理亲王与贾元春,最缺的正是大把的银子,毕竟几千张嘴巴等在那里,要吃要喝还要穿的,那里是轻易便能应付的过来的?
看着愁眉苦脸来向自己讨要下个月粮饷的王府大管家和死士首领,理亲王只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焚烧着,几乎要将他立时烧死过去!早知道就不该受贾元春那个女人的蛊惑,妄想“逼宫篡位、君临天下”的,不然他如今还正尊贵闲适的受用着,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喜怒莫辨的命管家与死士首领过几日来拿银子,终于成功的打发掉二人后,理亲王方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气,怒不可遏便去了贾元春的院子。
彼时贾元春正逗着自己的儿子玩笑儿,忽然瞧得理亲王怒气冲冲的进来,心知有异,因命**将儿子抱走,又命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后,方迎上前柔媚一笑,娇声儿道:“是谁惹咱们的爷儿生气了啊?妾身这就命人教训他去!”一面说着,一双柔若无骨的嫩滑小手,已顺势爬上了他的胸膛。
理亲王冷哼一声儿,道:“你作的好事!若非你成日价煽动着本王逼宫篡位,本王又怎么会陷入今日这般进退维谷的艰难局面?又怎么会因着银子粮饷之事,被人烦得这般焦头烂额?”越说越气,终于忍不住在话落的同时,一把狠狠将其推倒在了地上。
地上贾元春听得是为此事,情知如今正是他们的艰难时期,不敢抱怨一声儿,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揉着摔疼了的胳膊,一面强笑道:“我当爷儿是为什么事儿生气,原来竟是为这个!虽则如今是咱们最艰难的时期,爷儿亦不必太过悬心,大不了妾身这就回娘家去弄点银子,再当点头面首饰什么的,好歹亦尽够一个月光景儿的粮饷了;而以目前雍正帝的身体状况来看,是绝然再撑不了一个月的,到时只待他一断气儿儿,王爷便带着咱们的人杀进宫里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这天下可不就是以爷儿为尊了?”到时她就是皇后,她的儿子就是太子,看还有谁敢嘲笑她的出身!
理亲王闻得这番柔情奉承的话儿,最要紧的是想着银子的事儿到底有着落了,面色到底缓和了下来,因点头道:“既是如此,明儿个便回你娘家去罢,早点带回银子来,本王心里亦早点踏实。”
元春忙含笑应了。适逢丫头来回传饭了,夫妻二人便对坐着用起来。饭毕,理亲王去了校场看死士们训练,余下元春一个人在屋里,方愁肠百结起来。
方才她说的回娘家弄银子,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儿理亲王的怒气,随口一说的罢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娘家外头儿瞧着虽还至于失了体面,实则内囊早已是空空如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了!可是既然答应了理亲王,再想着事成之后的好处儿,她又觉着无论如何,此番自己都要弄到足够多的银子来才是,只是三千死士一个月的粮饷,没有五十万两是绝然撑不住的,她该怎样儿才能从贾府“榨”出五十万两来呢?
思来想去,竟是不得主意,眼见着天已将黑,距明儿个答应理亲王拿银子回来的时候儿亦越来越近了,元春不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起来,偏还不能表现出丝毫儿来让理亲王动疑,端的是苦不堪言!
眨眼间已是翌日清晨。饶是贾元春心里再不得主意,在一旁儿理亲王的再四催促下,亦不得不坐上了进城回贾府的马车。
尽管没想出什么周全办法儿来,贾元春的脸上亦是如往日般平静,她的嘴角儿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管怎样,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好歹不能在同车的抱琴及其余两名嬷嬷面前失了身份,即便她们是自己的心腹,亦不能。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停在了荣府大门外。而已得了信儿的贾母王夫人等,亦领着荣府上下主子并一众丫头婆子,早早儿接了出来。
行礼请安完毕,说笑着进得荣庆堂,各自归了座,元春方瞧见薛姨妈与宝钗亦赫然在列,只不过方才让未曾注意到罢了。她的心里攸地得出了一个主意儿来,因与贾母王夫人略寒暄了几句后,便笑向薛姨妈道:“姨妈最近身上好?家里生意可都还顺当?”
薛姨妈见问,受宠若惊,忙起身赔笑着回道:“托福晋的福儿,奴才一家近来身子都还好,家里生意亦十分顺当,有劳福晋惦记。”
元春含笑点了点头,如此才好,不然她从那里抓大笔银子去?因又笑向宝钗道,“宝妹妹比先瞧着又端庄了几分,宝玉实在是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