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梦潇湘冷清秋
1064600000116

第116章

却见黛玉仍是脸红摇头道:“话虽如此,我心里仍是紧张得紧,心亦突突跳得慌,可怎么样儿呢?”

说得墨颖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片刻后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表哥会吃了你?况如今离大婚之日还有差不多一年光景儿呢,到时你又大了一岁,自然及岁了。你只放宽些儿心罢,慢慢儿的也就好了。”

闻言黛玉不由白了她一眼儿,嗔道:“说得倒容易,明儿轮到你时,看你怎么说!”

一句话儿说得墨颖亦脸红起来,心里却不由憧憬起将来自己与傅恒大婚的场景儿来……

是夜,待荣保来家后,富察福晋便与其商量起为黛玉备办嫁妆的一应事宜来,夫妻俩如今都拿黛玉当亲女看待,几年来一直爱若珍宝,此番自是再不肯委屈她的,因决议色色都要按最高的规格儿来,横竖富察家有的是银子,是以次日一早,便传齐各执事人,大张旗鼓的忙活儿了起来,誓要为黛玉准备一份儿前无古人的嫁妆来,那架势儿瞧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倒以为婚期就在眼前了。

只傅清心情十分复杂,不久便请旨领兵戍边去了,富察福晋情知其如今犹未自先前的情愫中彻底走出来,倒也不去勉强他,只之后进宫去回过皇后,请皇后于今年的秀女中,一定挑上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指与他,不可胜记。

几日后,内务府的放定礼与宫里各主位娘娘的赏赐,亦齐齐被送到了富察府里,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金银盘筷壶碟儿等若干,这些是赐予黛玉的,将来大婚时是要随着她的陪嫁之物,一块儿被送到弘历府邸的。

又赐了荣保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了富察福晋衔珍珠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这些方算是民间夫家送与女方家的彩礼。

当下富察福晋的上房直被摆得是琳琅满目、满满当当的,富察福晋与周嬷嬷则又是忙着留送礼之人吃茶,又是忙着瞧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又是命人预备赏钱的,端的是忙到了十二分去。

而她们为之忙碌的对象黛玉,彼时却坐在与往日一般宁静的潇湘馆内,正与墨颖及之后被富察福晋打发人去接了来的沁灵说闲话儿。

虽则先前墨颖已宽慰黛玉几日了,彼时她的心里犹是十分紧张,以致坐立难安的,墨颖见了,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遂同了沁灵,你一句我一句的百般拿话儿来劝解,方劝得她稍稍好了一些儿。

说了半日,沁灵抿了一口茶,方幽幽向黛玉叹道:“四哥哥对妹妹多好啊,为了不让妹妹伤心,竟不惜悖逆皇上与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意思儿,抵死不要屋里人,那像……”说着她便顿住不说了,只红着眼圈儿低下了头。

黛玉知她是又为弘昼之妾添了格格之事伤心了,亦顾不上追问她弘历多早晚悖逆皇上皇后之意了,因赶着劝道:“五哥哥那亦是裕嫔娘娘定要指屋里人与他,他推辞不过才应下的,难道就因为这,二姐姐就忘记他平日里的好儿了……”越说到后面儿,她的声音便越小,渐渐直至没有了,只因她忽地想到,倘今儿个换了弘昼是弘历,她的伤心难过,只怕犹要比沁灵更甚几分。

“他推辞不过?那四哥哥此番怎么就推辞过了呢?况便是真推辞不过,只要他不去她们的房里,不就可以了?”冷笑一声儿,沁灵气哼哼的接道,一面又为自己的话儿脸红起来,端的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又委屈,当下竟嘤嘤的哭将了起来。

慌得黛玉与墨颖便上前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百般劝解起来。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又听得丫头来报:“四贝勒来了。”

见沁灵仍哭个不住,又思及自定了婚期之后,这一阵儿弘历俱未曾来过,今儿个来必定有体己话儿要与黛玉说,墨颖遂向黛玉撂下一句:“我且先带她里屋去。”便招手唤了一个丫头过来,与其一左一右扶了沁灵,又命满地的丫头们都跟着,一径往里间儿去了。

这里黛玉瞧得四下里呼剌剌便一个人没有了,又见弘历已掀帘儿进来了,不由攸地脸红心跳起来,因抬脚亦要往里间儿去。

弘历见状,一时忘情,不由上前一把拉住了,方柔声儿道:“这么些日子未见,妹妹可好是不好?可曾记挂我不曾?”

黛玉听说,不由越发脸红,因一把甩开他,啐道:“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儿了?”又思及依礼如今二人都该尽量避着不见面儿的,因扭身儿便欲再次往里去。

不想弘历又一把抓过了她的手,嬉笑着脸子,却用无比真挚的口气道:“我倒是恨不能让人人都瞧见,明儿妹妹便将成为我的,我将成为这世间最最幸福的人了呢!”说着轻轻揽了黛玉在怀,又闭上眼睛低叹道,“我等这一日,可足足等了六年零一十三日了,并且还将继续等待三百四十二日,真真是好漫长呢……”

原本黛玉是欲推开他的,却在听得他的这一声低叹后,心里攸地一软,旋即便安静的窝在了他的怀里,并缓缓闭上眼睛,感受起他的心跳来。

“四爷,请用茶……”

雪雁攸地响起的清脆声音,让猛然回过神来的黛玉,忙一把挣脱弘历的怀抱,红着脸快步行至大插屏后的书架子前,掩饰性的开始胡乱翻起架子上的书来,满室的旖旎氛围亦就此被中断。

硬着头皮儿放下茶碗,雪雁顶着弘历欲吃人一般的目光,逃也似的掀帘儿奔了出去,及至“逃”出老远她以为安全了的地方后,方停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的大口大口喘起气儿来。

而屋里被破坏了好事儿的弘历,在瞧得始作俑者逃离现场后,倒亦并未再生气,只是快步行至黛玉面前,又柔声儿与她说道起来。

然经过方才那一幕,任凭他怎么说,黛玉只是不抬头,幸得她偶尔还“嗯”、“哦”的应答一声儿,使得弘历有继续厚着脸子攀谈下去的信心,方渐渐说得她面色如常了。

彼时黛玉方忆起还未招呼弘历吃茶,因抿嘴笑道:“说了这么一大篇话儿,四哥哥也该口渴了,正经吃上一盅茶,润润嗓子罢。”说着掬起桌上的凉茶奉与他。

弘历忙接过一口饮尽,笑道:“才妹妹不说起,倒还真未觉着口渴,这会子经妹妹这么一说,方觉着竟口渴得紧,妹妹再与我斟上一盅罢。”

黛玉听说,啐道:“好大脸子,倒拿我当起使唤丫头来了。”说归说,却亦依言动手又斟了一盅茶递与他。

接过浅啜了一口,弘历方笑道:“并不是拿妹妹当使唤丫头,实在是妹妹斟的茶,吃起来格外香甜清冽罢了。”

说得黛玉面上一红,半日方问:“才恍惚听得二姐姐说皇上娘娘们要与你指两个屋里人,还说你惹恼了皇上,到究是怎么一回子事?”

弘历见问,不由纳罕道:“怎么妹妹竟不知道的吗?”说着见黛玉越发狐疑了,又思及前儿个他去求皇后时,皇后曾提及让富察福晋与黛玉说此事儿,遂大略猜到富察福晋一多半儿并未说与黛玉此事,只无意让墨颖知道,方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因赶紧笑道,“什么要紧之事儿,也值当妹妹一说的?”

黛玉却是一脸的坚持,“要紧不要紧,好歹亦该让我知晓才是。”

没奈何,弘历只得笑道:“不过是当日皇额娘与额娘去回了皇阿玛,说要趁此番选秀,与我指上两个屋里人,待明儿你进门时,好与你分忧。但只我想的是,妹妹这般能干之人,什么事情是不能处理的,何苦白与咱们家添两张嘴?遂去回了皇阿玛与皇额娘,很不必与我指屋里人了,些微小事儿,妹妹没的白挂心。”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黛玉情知再问下去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点头笑道:“你既不说,也就罢了,横竖我亦懒得听。”说着倒笑靥入花的主动拿话儿来叉开了,横竖如今墨颖沁灵都在,不怕问不出事情的端倪来。

弘历见她笑得一脸的甜美,不由越发肯定自己不告诉她那些个烦心事儿是正确的,不然她定然不能再笑得这般开心了。

原来当日他自墨颖处得知此事后,当下便赶回了熹妃的永寿宫,欲回明母亲自己不要屋里人之事,却不想其时熹妃并不在永寿宫,而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他忙又一阵风似的撵至了坤宁宫,果见皇后与熹妃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