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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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黛玉听得说她母亲,又不免掉下泪来,史良娣忙递过帕子给她擦了,顺便拉了她一下。黛玉明白过来,便由着外祖母哭,史良娣过意不去,便叫迎春等上去劝。贾母又一行哭一行道:“玉儿,外祖母对不住你,没能替敏儿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几个舅舅原也是极疼你母亲的,你外祖父更是将你母亲当作掌上宝,她们姐妹几个还有宝玉都一直与你是和睦着的,你若是能好生照应他们一些儿,我这个老太婆死了也瞑目了。”惜春看不下去,冷冷道:“我们已经够蒙林姐姐照应得了,便是坐牢,亦没有祖母这个坐法的,还有这么大的院子住着,还有丫头伺候着。佛祖说善恶有报,这便是我们与林姐姐好了一场得的报应,很该知足了。”迎春亦是点头称是,道:“我原以为就要被打死了,昏迷了三五日才醒来,却是被林妹妹救了,很该知足才是。”

老太太有些儿恨恨的盯了下那姐妹俩,又说道:“你们说的也在理儿,可到底大家都是亲骨肉,若能在一块和和气气的多好,为何偏要东分西散的,不得相见?这辈子能做一家人都是上辈子的缘分,却偏要自己舍了这些儿,逆了天理。听的说大老爷、珍儿、链儿他们都要秋后问斩了,他们都是至亲骨肉,父母兄弟,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去了?”一招不行就换一招儿,这才是老将之风。不料迎春回道:“他们为什么不和气些儿?卖了女儿还要卖甥女儿,他们自己都不珍惜这骨肉亲情,我们如何管得了?”对于自己的被卖,迎春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好容易脱离了苦海,却还要去替他们全了骨肉之情,岂非笑话?

贾母等听得迎春的话都颇有些儿吃惊,这二木头如今怎么也变成这样儿了?贾母叹口气道:“到底他还是你父亲,你的婚事原是他做得主的,再者谁也没料到孙家尽是那样人家。”迎春冷笑道:“好个父亲,好个做主,那就当我死了算了。”一句话出口,惜春却紧跟了一句:“这样的家,还不如出家做了姑子干净,也权当我已出家了罢。”原是来探狱的,不想竟唱起这一出来,所有的人都有些儿始料不及。贾母愣愣的看着黛玉,想着她素来不像惜春绝情,不像迎春木讷,再者自己是她的至亲,或许还有一丝儿希望。

黛玉见贾母看着她,且话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二姐姐与四妹妹却不用这样说,外祖母毕竟是疼惜我们的,她说的原也不错,一家子亲骨肉,何必弄得乌鸡眼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反倒生分了。倒不如大家都丢开手,能见着的便好好叙叙旧,亦算是缘分,若他日见不着了亦不惦记。自古富贵穷通皆有天定,离散皆是缘分,大家都自重些儿吧。”说罢不等贾母反应过来,便叫紫鹃拿来一千两银票递给贾母道:“如今我们亦是身不由己,还得外祖母体谅我们的苦衷。这些个银子,外祖母留着贴补些儿将就着过吧。若是得了机会,我们还会来看你们的。至于儿孙,皆有他们自己的缘法,外祖母还是照顾好自个儿得好,亦算是我们晚辈儿的一点孝心。”

一席话,说的贾母目瞪口呆,竟毫无转圜之地了。待要说出黛玉有些儿身份,到底不知是何身份,何况黛玉说了句“身不由己”,她亦摸不清楚,好在得了一千两银子,亦算是个大好处。上次得的那五百两还剩一大半儿呢。打发那些个狱卒,不过一二两银子便是多得很了,如今的吃穿用度不说狱中本来就供得有,便是去买,亦花不了多少。于是一边儿推脱了一番到底将银子收好,众人便辞了贾母去了。

出的院子,黛玉心里一阵悲戚,贾母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个家,并没有她;若说有,就是还惦记着她的好处,岂不悲哀。史良娣见状,便领了黛玉回到后堂歇息片刻,毕竟黛玉要见的,不过贾母而已,其他人不过是个心意。张丞相见黛玉见过了贾母,便让人来请史良娣过去打探情况。说着还要见谁,张丞相道:“死牢腌臜污浊,就不要让姑娘去了。让那几个丫头去看看便罢。你回去好生劝劝姑娘,她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的,别让她委屈了。”史良娣应声儿去了。

见了迎春等都颇有些愤慨,史良娣道:“你们都省些儿神吧。太夫人若是不求请,亦说不过去,到底都是她子孙。求了情至于你们怎么做,便是你们的事,不允亦就罢了,何必再气愤。倒失了为人子孙的孝顺了。”探春听罢叹道:“外祖母原是不容易的,岂知子孙竟如此不自爱,倒要老太太来操心。”史良娣道:“儿孙一辈子都是老人的牵挂,没什么的。你们还是准备一下先去死牢探望一下那几个人吧。姑娘先歇会儿,你们回来再一块儿去看其他人。”

四人闻言方收拾着去了死牢里。果真如张丞相说的,污浊的很,除了终日阴暗点着半明不暗的灯外,牢里的气味儿较其他牢房都要难闻的多。更有那些个受过刑的,本来伤口就是血肉模糊,一股血腥味儿,加上没人料理,伤口一腐烂化脓,更是臭味儿冲天。难怪张丞相不让黛玉来,这里竟有股死人堆的味道。

四位姑娘跟着几位丫头老远就闻见了气味儿,颇有些儿恶心,可想想到底又忍住了。待进的牢里,先进了男牢,那些个死刑犯咋一见了这么多漂亮姑娘来探监,都有些儿唏嘘不已,一会儿便有污言秽语传出来,那几个狱吏得了大理寺卿的吩咐,忙喝令不已,迎春他们亦顾不上搭理。湘云因只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故而并不探望贾赦他们,而是径自到关着史家人的牢房跟前探望史鼎他们去了。

迎春立在牢房门前,见一头发胡子花白、满身血迹斑斑、臭味儿冲天的人躺在地上铺着的薄薄的麦秆上,旁边坐着一形容瘦削、目光呆滞、头脸颇有些儿伤痕的人,里边还胡乱或坐或躺了好些人。迎春等一眼便认出贾琏来了,再一细看,方知底下躺着的是贾赦,到底忍不住跪地痛哭起来。里面众人见外边儿有人来,有的依旧不动,有的则瞧了过来,都有些儿吃惊又有些儿落寞,继而又有些儿淡然无神了。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见了几位妹妹,便走过来到得牢门前,此时探春及惜春都跪下来行礼。贾琏慢慢跪下来,看着三位妹妹,许久方叹了口气道:“几位妹妹都请起吧。”迎春哭道:“二哥哥,素日在家时,都不曾在意,如今你们过得可好?”都进了死牢了,还能怎么好?还能更坏吗?可是她们又能怎么说?过了许久贾琏方叹道:“多谢妹妹记挂。在家时我亦不算是个好哥哥,不曾照顾妹妹,承蒙你不见弃,哥哥已是高兴的很了。以往若是有对不住的,还请妹妹见谅。”说罢深深做了个揖,却是十分真诚。然后又问道:“听说那孙家对妹妹很是不好,不知你如今怎样?”

说实在的,这兄妹俩不过就是同个父亲罢了,平日里极少有交往的,今日见贾琏如此,迎春倒是有些儿受宠若惊的意思了。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哥哥,竟是知道她的事儿且还是关心她的,这种关心毕竟与黛玉等人的关心不同。这可是骨肉之情,没什么能替代的。是以闻得此言,迎春泪如雨下,哽噎了半日方道:“我很好,如今已不是孙家的人了。”贾琏亦陪着抹了一把泪。迎春好容易止住了哭,方问道:“那可是老爷?他怎样?为何他却那般模样?”说着泪又涌上来了,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贾琏压低嗓音道:“老爷受了极刑,回来有些儿受不住。这里这样艰苦,老爷年纪又大了,又没人救治。当初不知这案子怎么审的,若直言相告尚可,否则便要受刑,越是抵赖越是受刑。偏他们似乎有着极多的证据,稍微有一两样忘了便要受刑。我不过是稍稍弄明白些儿,说了几句好话,方免了那些苦头。”迎春又要跪下与贾赦行礼,里边贾赦似乎有了些儿动静,嘶哑着嗓子道:“谁呀?”贾琏过去扶着他道:“二姑娘来探望咱们来了。”贾赦听后道:“是不是来让我出去的?有没有什么吃的?”原本哭着的迎春此时倒是止住了,听了贾赦的话,伸手掏出一些银子递给贾琏道:“二哥哥,我只有这些儿,你拿着好歹弄些好吃的,亦或是寻个医弄点儿药。你自己也多保重吧。”说罢又告诉他巧姐儿无事,便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