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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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见承皇吓得这般,小龙女与绛珠皆有些心下不忍,只是绛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将自己以往所言又早忘掉了。小龙女见他二位还是如此贴心,忍不住叹息道:“父皇忘了,难道母后亦忘了不曾?那年在宝灵宫拜佛,蓝莲花仙心中悲苦,忽而又想出家,母后曾劝说过她一回,可还记得那事儿吗?还有所说之言,可还记得一二?”

使劲儿的想着,依旧不得头绪,绛珠想得头疼都没想起来,毕竟去宝灵宫的次数不少,哪里记得那么多。忽而宝相花仙点头自语道:“难道小玉女指的是那件事儿?那,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概应该是那个才是。”大概是肯定了,方抬起头来笑道:“那么久的事情,绛珠妹子一定不记得了,那于她而言亦不过是随口几句而已。承皇一贯的顺从绛珠,只怕亦未必记得那事儿。莫若我起个头吧。”

承皇如遇大赦,绛珠亦是如释重负,同时笑道:“还是宝相花仙说来我们听听吧。只怕果真忘了,倒是惭愧的很。”小玉女望着二位,点头笑道:“父皇母后是忘了个干净,亦落了个干净,却让玉帝佛祖愁烦了许久。宝相花仙说的不错,正是那件事儿。”

见承皇与绛珠皆尚不曾想起来,宝相花仙点头启唇道:“那是丹公主薨逝后不久,刚出殡几日,中元节前。绛珠妹子思念丹公主,兴许亦是凑巧,故而在蓝莲花仙陪伴下,去宝灵宫上香。思念哀伤之余,发了那一通感慨,直将佛祖玉帝皆惊煞了。妹子自己亦哀伤过度,被皇上抱着回去了,难道,还想不起来?结果是蓝莲花仙给劝住了,你自己却越陷越深,直至丹公主只得请旨前去劝慰。玉帝又另差太白仙长同去,可记起来了?”

原来竟是这件事故,原来那日一早,黛玉一早醒来,想起往常怀着亶皇子晨起出去散步之时,丹公主皆会匆忙跑过去,随着她一块儿走走。心下悲苦不已,恰巧见惜春陪着娴公主来给她定省,便邀二人一块儿去宝灵宫给丹公主烧香祭奠。因皇太妃玉体有恙,娴公主得去孝顺服侍,故而只有惜春领旨相陪。

一路之上,或者说,一直以来,惜春亦是哀伤不已。想起自己过往种种,不禁悲从中来。富贵又何为?襁褓之中父母违,便是嫡出又如何?襁褓之中,没了父母;长兄不亲,长嫂不爱;抱到荣府,年岁又小;虎狼之窝,勾心斗角;强仆悍婢,侍机而动。大概稍微不小一点儿,生存都困难,更别提能过得舒心顺意了。

虽则又老太太大概算得是照顾一下,奈何府第即大、人多口杂,兼之老太太年岁又大,心有余而力不足;且经历得多了,对许多事情皆会以为无所谓,故而不大计较。再则,看看贾家子孙的教养便知,她亦并非那种良母,会教养人之辈。故而那许多的困苦,都得惜春自己独自面对,好容易熬过来,偏生还遇上抄家败亡。

如今年岁渐长,诸事已经略略明白,可自己终身无着,前途不明。虽则与敬肃王有过些微交往,只是想起戊献王所作所为,心下惊恐,难以平静。亦是难怪,经历那许多事情,她如今心思格外细腻,恍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颇有当年黛玉的意思,即外人所以为得小心眼儿或是敏感。这些原乃人之常情,怨不得谁。

另外还有一件儿,惜春一直难以释怀。即当初丹公主薨逝之时,她原为姨妈,丹公主与她亦还算亲厚,她却都没能做出点儿什么来救助一二,心下愧悔不已。虽则如今亦不知当初能使出何法子来,然则见晴雯与紫鹃都能殉主,若是她果真有心,兴许亦是能想到法子的。比如逆贼来请皇太后时若她能作为侍婢跟着去,再侍机而动,亦未必便不可能。

自己前途无着,厚恩难报,偏生还在危难时刻那般无用,留着草命又无济于事,心下悲苦可见一斑。此后又见黛玉日夜悲苦哀戚,心下更是愧悔难当、惭愧无地。只是性子里自顾惯了,又兼位卑职低,许多时候轮不到她开口。故而只剩得回去独自哀戚,此时能陪着黛玉一同前去宝灵宫,想起宝灵宫,忽而便有了主意。

一路上亦不多言语,惜春亦不善于劝解别人,默默到得宝灵宫,在大雄宝殿上香毕,随后便是观音堂。许是因着前世的缘分,惜春跪在当地便不肯起来,痛哭不已,忽而毅然决然,似乎下定主意,抬头便欲向黛玉请旨。毕竟宝灵宫必定比其他寺庙庵堂要清静自在许多,只是照着她的位份,从公而论,是进不来的。

扭头瞧向黛玉之际,只见史良娣扶着一直悲伤的黛玉,在蒲团上坐下来,从容劝道:“回皇后娘娘,逝者已矣,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已登极乐世界,或是上天为仙,则皆是莫大的荣幸,皇后娘娘又何须太过自苦。佛法常说因果报应,丹公主种的此因,来世亦必定能得善果的。且佛法讲究缘分,皇后娘娘能与丹公主母女一场,亦是有缘。如今缘尽,自然还是得顺应天意的,徒劳伤悲,只会耽误了自己,若是丹公主在天有灵,亦会跟着难过的。”

黛玉靠在史良娣身上,哭道:“那些都是劝死人的,哪里说得通。丹儿既然与朕有缘,为何只能两年不到?莫非朕前世造恶,故而上天责罚?上天既要责罚,为何不责罚朕?便是朕先走,留下丹儿,亦可全这短暂的缘分之意。再者你说因果,那亦是骗人的鬼话。既有因果,那丹儿前世又种下何等因了,今生竟要得着这样的果?

她聪明伶俐、体贴孝顺。哪样不比世人强上许多,为何佛便不能容她在世间多呆些时日?她又究竟碍着谁了?都说天妒英才,这老天亦不长眼的很,亦是个没出息的嫉妒势利的。英才为天下百姓谋福,却非要夺走她,老天如此不公,又让世人如何做?日日供下这许多的东西,还有香烛灯油的点着烧着,为何丝毫不见佛祖来享用,亦不见他保佑个良善呢?”

史良娣见黛玉已经悲愤难抑,抬头见到慈悲的观音菩萨,心下又不忍,忙劝道:“回皇后娘娘,世间之事,兴许还有许多的机关是我们不知道的。佛祖菩萨尊严慈悲,还请皇后娘娘言行谨慎,不可侮辱神佛。老天亦自有天机,许是我们参不透而已。想皇后娘娘多得祥瑞,又有天佑,便是明证,还望皇后娘娘节哀顺便,从容思量。”

黛玉闻言只是哭泣个不住,哽咽难言。惜春却止了哭,原本因黛玉之言略微有些动摇的心思,因着史良娣的分解又坚定下来,上前行礼跪请道:“回皇后娘娘,此事已成过去,还望皇后娘娘节哀顺变。妾身自当难辞其咎,还望皇后娘娘恩准,允妾身于此出家,为丹公主侍佛求德,亦求自赎。菩萨明鉴,弟子从此皈依,不敢二致。”

黛玉正自垂泣不已,听得惜春之言,心下却明白,不住的摇头苦笑,哀戚道:“你有何罪,何来救赎?出家又能如何,丹儿都已经走了,难道你还能让她回来?还是能让我再见到她?见到又如何?她今生之悲,难道还能更改?你若是如此稀里糊涂的出家,我看还不如留在俗世中的好,免得玷污了那眼瞎耳聋无用的佛祖菩萨。

多少人因为自己愧疚,便想出家,我看不通的很。姑且不说你到底是否有过,亦不论佛祖菩萨是否闭塞视听,或是玩忽懈怠,名不副实。只说那些果真犯下过错的,亦不论是否真心懂佛,亦不论是否真心皈依,兴许不过只是为得安慰自己愧疚的灵魂。便出了家,每日装模作样的念经送佛,敲着木鱼撞着钟,过得一日是一日。

亦不知多年之后是否将所念明白了一丝半毫,亦无人会去追究,便依旧那般下去,得过且过。佛祖还沾沾自喜,自觉甚是慈悲,救赎了一个愧悔之人。殊不知此荒谬至极。那愧疚之人,为何不尽力补救,重新来过?如此出了家,从此束手,难不成是让佛祖来为他免罪或是补救?世人若是尽皆如此,还有何过错不能为的?佛祖又岂能忙的过来?

还有那种因为得了佛祖菩萨或是出家人的搭救,便想出家,以为这便是报答,如此更是荒谬。都不知此人是否懂佛,更不知此人是否真心皈依,稀里糊涂都要,难不成佛祖嫌弟子太少,恨不得见了世人都想拉拢?真是可怜。皈依佛门、拜为弟子,一定要那些心思通明、精于此道,且果真皈依的,如此便是佛祖传授起来亦容易些。

所谓的弟子亦是果真懂佛的,非如宝玉那等诬枉之辈。每每说我死了他做和尚去,那等样人佛祖很该将他打将出来才是。闲的无事,因着家里穷困、无聊空虚、出家避祸,甚至是借着出家人的名头化缘谋利、做个花和尚、恶尼姑,如同净虚那般的,若我是佛祖,受他们的香火都觉得惭愧。如何还敢这般装模作样的在此摆庄重,装慈悲?我看与那些收受贿赂、听之任之的国贼禄鬼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