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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灯街

这条小街巷,象一截发了黄的麻绳儿,被扔在古城的南脚边边。它不长百把米,几十户老居民又将它分割成短节儿,盖起那种带阁楼儿的头大身子小的砖木房屋。街面很窄,小,孩子站在自家门前撤尿,尿水水儿可,以射落在对面人家的墙下。地面整洁,青色石板身贴身、缝钻缝拼凑成图案好看的长列。近年来高跟皮鞋增多了,石板地面上便常常敲起憾咚酶的鼓点几,一听声音,就知道有时髦女士经过,惹得半大小伙子伸脖张望许久。

这街太偏僻了,没有商店,不殳市场,更缺乏吸引人的景物,因些过往行人甚少。夜幕一盖下来,家家户户便关了门,更深后熄了灯,假若月亮也请了假,那时街巷里就静寂如黑暗中的峡谷。实在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巷子,古城里很少有人知道它。当然,那些在街巷里居住的,没法儿挤进闹市去的居民们,倒十分珍惜小街安定乎和的气氛,街邻们很少吵架和高声叫骂。

近几年,城市建设轰轰烈烈,一幢幢高楼大厦相继矗起,可小街的街容没有任何改变。它仿佛被遗忘了。

这座有十几万人的古城,象一个大蚌壳,扣在汉江边倾斜的沙滩上。城北临江,地势很低,往南来逐渐升高,延伸到大山身下。闹市在江边,称做老城,帝边的半爿则叫新城。那条麻绳儿般的小街巷,在新城的最南端,紧挨着山的脚板。这儿地势很高,站在楼顶可以俯瞰古城全貌。

月在古城上空移动,时光在大街小巷中流走,许多年了,那条小街巷从未弓起人们的注意。直到大前年,一个偶然的夜晚,它通体散发出一种夺目的红光,在古城史上留下了重重一笔。

那晚,月黑头,天空还抛撒着蒙蒙细雨,愠怒了几天的汉水突然发疯似地咆哮起来,掀起最高洪峰。霎时,翻滚的波涛爬上河堤,冲破城墙,灌进城里。全城立即大乱,人们纷纷弃家逃走,涌向新城。空寞冷清的小街巷里,顿时挤满了人,男女老幼乱糟糟的一团。远处,还有难民象蚂蚁一样继续涌来。此刻,线路已毁,全城停电,到处黑漆漆一片,人们的眼睛近乎失明。胳膊与胳膊在相撞,脚与脚开始践踏,时而响起老人和小孩子的尖叫声。正在这时,一家主妇打开了房门,挂出了一盏马灯,马灯的光亮虽然微弱,但在人们眼中比太阳还亮堂。接着,又有人家开了门,挂出了灯笼、煤油灯、汽灯……有一家找不着灯,便将大手电筒拧亮,拴根绳子挂在门前。于是,几十户人家,纷纷行动,挂起了几十盏灯,将全街照得通亮。这是几十轮太阳啊,它给逃难的人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主人不但开了门,还邀请难民进家里来休息。这一夜,小街巷里的所有房屋都拥挤到最大密度,就连姑娘们平日拒绝生人进去的芳香闺房,也印上了各种各样的泥脚印儿。

主人和客人们身挨身地在房里坐到天亮,最后洪水终于退去了。

事后,有一新闻记者,将这一夜激动人心的现象撰写成文,登在报上,于是,古城人都知道了这一条小街巷。它什么名字?不太清楚。大家只唤它灯街。

灯街出了名,灯街的居民不用正式嘉奖,也享受了特殊的赞誉。此后,他们不管出现在哪儿,只要大家一听说是灯街上的人,就会投去敬佩的眼光。

时间又过去了几年,但灯街放射出的独特的光芒,还在古城上空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