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
深夜。一辆从重庆开往秀山的长途客车在蜿蜒的公路上奔驰着。
凭借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车内散坐着二十余位昏昏欲睡的乘客。已过而立之年的徐进伸了伸懒腰,正欲闭目养神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惊呼声——“妈妈,你看!”
顺着那双童贞而惊异的眼光向前望去,徐进看见客座的过道上,窜起两个高瘦的年轻人,像一对幽灵正在向乘客公开行劫……“关你什么事?睡!”从徐进身后传来母亲对女儿的呵斥声。
窃贼夺过一位熟睡乘客的皮包后,又依次向旁座的乘客动手。
“我,我没钱……”一位吓得发抖的老人向窃贼乞求。
“搜!”窃贼在老人身上胡乱抓找了一阵,没有收获,于是又觊觎到下一位——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腋下夹着个黑皮包,颈项上还戴着一条麻花纹的黄金项链。他神色愤怒,似乎在严阵以待厄运的到来。
窃贼一爪抓掉了中年人颈上的那条项链。
“你们要抢人?!”中年人一下奋起,伸手欲夺回。
两把明晃晃的刀子向他迎来,一齐顶在了他脖子上。
“抢你又怎样?!你这猪!”
中年人怔住了。在凶器的威逼下,他只得缓缓地退回到座位上。
“钱,钱拿出来!”窃贼盯住他的皮包厉声说道。
中年人迟疑了片刻,无奈地瞥了一眼两个亡命之徒,将皮包扔给了他们……顿时,沉寂的车厢喧嚣了!有愤怒,有恐慌,有议论,但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即便是用语言来制止眼前的犯罪行为。大家各自惊慌着藏匿身上的钱物,暗暗盘算着怎么平稳度过眼前的劫难……一个吓坏的小孩嘤嘤哭泣起来……客车继续开着,一个劲儿地爬着山路,发出“昂昂”的刺耳声。
徐进紧锁浓眉,双手攥起拳头,他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前,捶翻那两个小地痞!作为一个教师,无论是学的、教的和潜意识固有的道德观都在提醒他,必须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制止眼前的罪恶!但是眼下这个环境,人们的麻痹和私利使他感到胆寒。他势单力薄,赤手空拳,不敢去赌。想到自己那个可爱的才五岁的儿子,想到了心爱的妻子,他不能失去他们,于是犹豫了,他闭上眼睛,就当眼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大约七八分钟以后,徐进感觉到沿座抢劫的青年已靠近他了。他心跳加速、唾沫内咽,将手腕紧紧靠在裤腰边——他已把回乡探望母亲的钱藏在那里。
窃贼的一只手伸进了他的上衣兜,徐进没有吱声,继续“睡”着。可那只手也太猖狂,在他身上胡弄,真叫他屈辱难忍……“叔叔……有小偷!”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沉闷的夜空划过的一道闪电。一只小手在拉扯着他的衣袖,提示他,“叔叔!叔叔!”……“啪!”一个沉重的耳光结束了那个女孩的声音。
她哭了,同时对着窃贼大叫起来:“小偷!小偷!坏蛋!坏蛋……”
“啪!”当又一个耳光响起的时候,徐进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跃而起,像一只发怒的猎豹,将那个动手打人的恶少狠狠撂倒在地上……那位中年人趁势擒住另一个家伙扭打起来……凶手将刀子刺进了徐进的胸膛。鲜血从他的胸前喷射出来……此刻,车上的人不再沉默了,像洪水一般扑向肇事者……客车停了。车灯亮了。几十双团结的手在愤怒的呵斥声中终于制服了那两个窃贼。
倒在血泊中的徐进被乘客们抬了起来,他的头、手、身流淌着鲜血。司机拨通了120,救护车正向出事地点赶来……小女孩在母亲的带领下,缓缓来到徐进跟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叔叔,谢谢。您真勇敢!”小孩布满泪痕的脸上绽放出可爱的笑容。
徐进抬起头来,用钦佩的眼神望着这个女孩:“不不,小乖乖,”他轻轻抚摩着她的头说,“我算不上什么,真的。其实……我当时已经退却了,像一个懦夫。是你的勇气鼓励了我……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望着女孩童贞淳朴的眼睛,徐进心里荡漾着欣慰和敬意,两行热泪从他的面颊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