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和儿媳妇张小菊在家,因为我年纪轻轻时就死了老伴,身体还算壮实,有一些闲着无聊的家伙就在嚼舌头:这李石头年纪轻轻就死了女人,而他儿子又常年在外地工作,他媳妇年纪轻轻就守活寡,这干柴烈火呆在一起,日子久了非生出点事不可。后来事情越传越离谱,有人竟说亲眼看见我和儿媳妇去一家旅馆开房间。
儿子李树叶风闻了此事,他火冒三丈,立即就向领导请假回家了,他把我和小菊招到一起,铁青着脸叫我们讲讲清楚,我气鼓鼓的问儿子:你爸是啥样的人,你小子会不清楚可人家讲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见儿子这样,气的头上的青筋都一鼓一鼓的,大声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也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小叶子,我问你一件事,你小时候,每年的夏天,村里男人都去村西老龙潭洗澡,你想想,我去过一次吗?”树叶不知我的用意,竟不知怎么回答了,我说:“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洗澡?我上朝鲜战场打仗时被美国鬼子打掉了命根子,我是个男人,我也有尊严,我是不想让人知道!”李树叶愣住了。我也冷静下来,徐徐地跟儿子、儿媳妇讲起从前那段经历:
1950年,美国侵略者带领所谓的联合国军,侵略主权国家朝鲜,并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直接威胁我新生的红色政权,中央军委、毛主席发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口号,号召广大青壮年参军。
那一年我18岁,正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拍死的半桩汉子,我响应国家号召,告别家里的老母亲,离开老家山东胶南县,光荣参加志愿军。
在朝鲜我结识了山东老乡李雨水,李雨水是沂源县人,比我大五岁,处处像一个老大哥一样的照顾着我,那时部队的口粮很紧,我正值壮年,身材魁梧,老是吃不饱肚子,每次李雨水都节约一点给我,我不要,李雨水就要跟他翻脸,平日了衣服、袜子破了,我手笨,不会针线活,也是李雨水一针一线的给我补好。
李雨水在家时已经结婚,并有了一个儿子,他常常在闲暇之余,掏出随身带着的儿子的照片看,还对着照片说些什么,有时还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我见过那照片,是白白胖胖的一个大小子哩,我也喜欢的不得了,嚷嚷着要李雨水把这小子过继给我做干儿子,李雨水满口答应。
有时李雨水也面带忧虑,面向家乡的方向,久久的出神,再叹一口气,我就问他想些什么,李雨水说:“我们在这里打仗,其实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上,随时就可能牺牲。我在想,有一天我如果死了,我家里的老婆孩子谁去照顾?”我就接过话头说:“大哥,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会照顾他们一生一世。”于是我们两人约好,如果两人中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他就一定要照顾对方家里的一切。
1952年,我们两个人跟随部队参加了著名的上甘岭战役,奉上级命令,我们所在的部队要夺取一个高地,可是那个高地由南朝鲜的一只精锐部队坚守,不光人数众多,全部配备美式装备,而且,还修筑有几个偌大的混凝土堡垒,四面布满射弹孔,敌军就龟缩在堡垒里边,疯狂的朝志愿军射击,压的志愿军抬不起头。
志愿军组织了爆破队,成功的炸毁了几个堡垒,天黑时分,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敌人好像也红了眼,他们仗着弹药充足,不停顿的向阵前射击,志愿军根本没法靠近一步。
李雨水看着喷火的射击口,向连长请缨道:“我去把它炸了!”连长同意了,叫我配合他,当下,李雨水就抱着炸药包跃出了掩体,我则扛着一杆轻式机枪紧随其后。
敌人的炮火并没有因为天黑而停止,疯狂依旧,好在我们两个人相互配合的很是默契,我朝着射击口扫射几下,李雨水就前进几步,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两个人终于到了堡垒边上。这时,李雨水做了一个手势,我会意,猛地朝射击口扫射一番,就在敌人慌乱的那一刻,李雨水将那个炸药包拉响了然后塞进了碉堡。
轰的一声,碉堡连同里边的敌军都飞上了天,但是因为里边弹药太多,巨大的冲击波将不远处的李雨水二人掀到了半空,然后又重重的摔落下来。
我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醒了过来,伤愈后我到处找李雨水,别人告诉他,李雨水身中数块弹片当场牺牲,鲜血染红了身下这块深受苦难的大地。
战争结束之后,我怀揣着被李雨水鲜血染红的照片回国了,因为我是战斗英雄,所以当地政府安排我在镇政府上班,但是却被我拒绝了,我拿着李雨水提供的地址,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他的妻子槐花,跟她说了李雨水在朝鲜的一切,接着就回老家接来年迈的母亲,在张各庄落了户,以便于照顾槐花和他年幼的儿子树叶。槐花体弱,又遭受了丧夫之痛,得了一场大病,就在我搬来的第三个月,就撒手归西了,临终前槐花已经说不出话,但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就是不肯咽气,我明白他的意思,流泪说:嫂子,你放心的去吧,俺一定把树叶当自己的孩子,把他拉扯成人往事追忆完,我已是泪流满面,树叶及小菊则是目瞪口呆,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因为我来没有跟人讲过这事。
从此,我身边的人不再议论李石头跟儿媳妇扒灰的事情,而是一个老志愿军战士、一个老革命几十年信守承诺,照顾战友孩子的感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