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小兽相公很害羞:六岁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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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望见那块玉佩的刹那,鸾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黑衣人不是旁人,而是与自己朝夕共处的温柔少年,被自己唤作墨渊的墨渊。

墨渊……墨渊……可是杀我的人为什么会是你?明明前一秒,你还对我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下一秒就要置我于死地?

就因为我杀了赵澈,就因为东方楚查明了真相?你怕被牵连,所以要杀我灭口?

不,鸾歌不信。要知道,她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招供出赵澈的死背后的阴谋,她怎么舍得连累他?

冰冷刺骨的寒风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蹿入她的心肺,急速的坠落所带来的冲击力似要将她娇小的身子撕裂一般,疼痛感瞬间浸透了五脏六腑。

墨渊,真的要杀她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就算是杀人,他都要表现得如此沉稳静默。他的身体不是很差么?怎么经得起马背上的颠簸,他不知道找阿寂代劳吗?她宁愿死在阿寂手上。

那个雕有“墨”字的玉佩是南朝皇族的象征,鸾歌曾经向墨渊借来把玩,就算她听错了声音,玉佩也不可能认错。这样惨烈的事实,让她难以面对。

“小心……”

万丈悬崖的下方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鸾歌不会游泳,接触到水面的刹那,她听到崖壁上传来一个男子急切的呼唤声。

头顶被潭水完全没过,冰冷的液体闯入鼻腔,呛得鸾歌再也无法呼吸,胸口流出的血液融入凉水中,在寒潭里绽放出一朵妖异的红莲。

想要挣扎,却因为胸口那致命的伤再难动弹,只得任由着潭水将她淹没,寒冷一步步将她逼上绝境,她的身子宛如折翅的蝶,一点点向着水底沉去。

她不再挣扎,绝望地闭上眼眸:死便死吧,连墨渊都要杀了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她张开双臂,任由潭水冲击,接受着死亡的洗礼。愿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以通透之心观世,以慈爱之心爱人,简单即是超然,纯粹即是脱。

四周静静的,冰冷的潭水灌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青鸾,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流水般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膊从背后将她紧紧环住,带着她浮出水面。

她能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异常灼热,与体内的那股寒流抗衡着,她拼命地抓住那人的衣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只想看一看救自己的人是谁,多么希望是那个推她下来的墨渊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那人的身影只在她眼前一晃,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鸾歌便手上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墨渊……墨渊……”睡梦中,鸾歌一直喊着,声线沙哑,一手抚着胸口,眉间痛苦地拧成一团,另一只手还在虚空中胡乱挥舞,想要抓住那个看不清的镜像。

“别怕,我在。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有谁按住了她疯狂乱舞的小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会突然死掉似的。

“墨渊,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鸾歌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不断,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她喜欢对方给她的温暖而体贴的感觉,很像很像……墨渊。

“是我是我。”在对方的一声声安慰下,鸾歌这才安心睡过去。一整晚,她都躺在那人怀中,紧紧揪着他的手臂,身子舍不得移开半分。如果要用死来换这一时的快乐,那么,她愿意。

过了许久,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枚药丸,吩咐鸾歌:“张开嘴,吃了它。”

鸾歌也不管那药丸有毒没毒,一心想着只要是墨渊给的东西,她都不该有所怀疑,含着药丸,微微抿了抿唇,就着那人从潭边取来的凉水,将药丸咽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那感觉酥酥滑滑,宛若甘霖,没有半点苦味,就好似果冻一般,还泛着丝丝甜味。

继而,她整个脑袋又变得昏沉沉的,很快便睡了过去。

梦中全是墨渊的脸,刺她一剑,并将她推入悬崖的黑衣人就站在墨渊身边,分明是两个人。

鸾歌欣喜地朝着墨渊奔过去:“墨渊,鸾儿就知道不可能是你!墨渊最疼爱鸾儿了……怎么舍得杀鸾儿?”待到鸾歌的手指就要触上墨渊的衣衫,少年的身形却与黑衣人合二为一。黑衣人一把拽住了鸾歌的手臂,双臂死死将她扣住,匕首从衣袖间滑出,对准她的胸口……刺下去!

“啊……”鸾歌双眸紧闭,被梦境中反复重复的画面吓得不轻。墨渊成了她心底最深的魔障,萦绕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难以安眠。

鸾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头依旧昏昏沉沉的,鸾歌一手托着尚未恢复意识的脑袋,不住地敲打,企图令自己清醒一点,另一只小手向身边探去,想要找到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四下都寂静无声,唯独远处寒潭里的水流冲击石块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山谷。

鸾歌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重创下,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其实从自己落入寒潭浑身寒颤无比的时候,她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而今老天眷爱,自己有幸活着,着实要感谢那位救她的人。昏睡的时候,她觉得照顾自己的人很像墨渊,可是在做了那个梦之后……

“墨渊……”她轻轻唤了一声,这才发现她身后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硬邦邦的树干。

墨渊不见了。

她整个人又变得慌张无措起来,顺着树干站直了身子,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她坠崖前受了伤,那样的创伤不是别人给的,正是自己的墨渊。

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鸾歌这才发现,她的伤口处已经被人抹了止血的草药,身上的衣服也被人脱下来晒过,已经完全干透。草药是湿沥沥完全被捣碎的,在这空旷的山谷之中,救她的人究竟是用什么工具捣药的?

她的衣衫穿得不像从前那般整齐,虽然扣子扣得都对,但衣服上处处都是褶皱,那人显然没有细心替她整理。念及此,鸾歌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想来救她的人并非墨渊,因为墨渊做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就算是替她换衣服这样的小事,他也一定能做到最好。

“有人吗?”张口轻轻唤了一声,不敢用太大的力,因为胸口的伤那般致命,下手之狠,令她心惊。哪怕是微微吸气呼气,鸾歌都能感觉到胸腔穿风带来的痛感。

悬崖的底下是寒潭,寒潭为一丛树林所包围,林中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肆意的流动,可见这处山谷并非完全闭塞,应当有一处小出口与外界相通,就好似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提到的世外桃源。鸾歌忍着伤口的疼痛,顺着小溪一步步向前挪动,希望可以找到搜救她的人。

“有人吗……”空荡的山谷里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他人的回应。流水声、鸟鸣声,如果说树叶落地之声也能算声音的话,那么这山谷之中便只有这三种声音了。

“有血迹。谁在附近?”往前走了几步,鸾歌发现脚下的路被血迹所浸透,这才发现其中的诡怪。她是从寒潭一路往这边走来的,因为自己的胸口在不断的流血,寒潭附近有血迹则不足为奇,但小溪已经距离寒潭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处处都是血迹,实在太奇怪。

再往前走来几步,矮矮的灌木丛中躺着一个受伤的少年,鸾歌忙走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扳过他的脸,鸾歌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受伤的少年一身贵族华袍已经被划破,但他的面容鸾歌依旧清楚的记得,他分明就是北朝四皇子东方楚!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鸾歌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俯下身子,鸾歌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伤口。他的大腿上有一处割伤,像是被藤条所划破,而这山谷之中唯一能够生出藤条的地方便是那陡峭的悬崖……难道他也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墨渊不止要杀自己灭口,还要杀了东方楚吗?

东方楚的伤口有些溃烂,鸾歌据此推断,他应该在潭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

东方楚双眸紧闭,左手抚着大腿上的伤口,右手则捏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鸾歌走近他身边,两手并用,掰开他右手的五指,一把草药碎渣滑落了下来。

将东方楚手上的草药渣与自己伤口上的草药对比了一番,鸾歌这才确定,救她的人是东方楚,为她敷药的人也是东方楚。少年的唇边有残留的草药,原来他是用嘴唇咬碎草药然后替自己敷上的,鸾歌恍然大悟。她掏出衣襟里的一方手帕,虽然已经湿透,但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伸手为少年擦去嘴角的草药,指腹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年柔软的唇瓣,他轻如蝶翼的双睫竟微不可查地眨了眨。

鸾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再替他把了把脉,确信他还活着,这才安下心来。她可不想欠他一个人情,东方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向不好,万一他就这么死了,鸾歌反倒会觉得十分内疚。

“水……水……好渴……”少年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为她敷药止血,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

鸾歌“蹭”地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知高烧昏迷的时候东方楚究竟喂自己吃了什么灵药,她的伤口居然已经不再流血,那样致命的伤口竟然在瞬间愈合,哽塞在喉咙中的苦涩感也消失不见,伤口还有一点点疼,但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如今东方楚是她的救命恩人,知恩不报不是她的作风。何况东方楚身份敏感,鸾歌可不敢放任他就这么死了。

“别急。我去给你找水……你可千万不能死!若是真死了,我也不好向你父皇交待。你是北朝的四皇子,身份尊贵,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鸾歌向前跑了两步,在小溪边停下。

溪水是那悬崖上流下来的,有小鱼儿在水草间欢畅的嬉戏。鸾歌皱了眉,凭什么连鱼儿都可以活得这么开心,偏偏自己事事不如意,上辈子被人骗,这辈子……

咽下满肚子的苦水,鸾歌伸手试了试溪水的温度,略微有一点凉,但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两手捂成瓢状,小心翼翼捧了一捧水,一步不敢多留地往回跑。

一滴一滴……溪水不断从指缝中流出,好似握不住的流沙……

当鸾歌捧着溪水跑到东方楚身边的时候,溪水已经差不多流尽,唯一残留的几滴液体,因为鸾歌的惊慌滴在了少年的眼睫上,根本无法解渴。

“水……我要水……”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急切,颊畔微微露出两抹红晕。

鸾歌担忧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忙缩了回来:“好烫……烧得不轻。你再忍忍,我马上帮你找水来……不许就这么死了!”

鸾歌想起那些古代电视剧中,男女主角在野外遇难都是用荷叶盛水的,可这茫茫山谷哪里有什么荷叶啊?北朝的植物大多是针叶状的,想要找一片肥沃一点的叶片都找不到。

鸾歌皱了皱眉头,来到溪边,俯下身子,大口吞了两口溪水,含在口中,而后慌忙往回跑。

扶起东方楚的身子,无所顾虑地四唇相贴,鸾歌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口中的溪水吐入少年口中。恰在此时,一直昏睡的少年手指动了动,似要转醒,他的嘴角不自主地微微勾起,侧脸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样微不可查的表情,鸾歌根本没有看到。

少年懒懒皱了皱眉头,又道:“还要,我还要水……”

“好,我再去。”鸾歌重重点了下头,又慌忙向溪边跑去。

望着女童忙得团团转的背影,少年的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是很像木妮娜,不过仅仅是长的像而已,如果是木妮娜,恐怕她根本不会救自己,更加不可能不顾忌男女有别,嘴对嘴喂自己喝水。木妮娜处事一向是独善其身,而这个女童似乎太过优柔寡断,即便是面对曾经掳劫过她的他,她依然心存善念。

见鸾歌就要回来,少年又慌忙闭上了眼眸,双手痛苦得捂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的唇碰上他的唇,冰凉的感觉,却一点都不温柔,为了让他将溪水都喝下去,她甚至用上了“舔”、“咬”,各种技巧!东方楚享受这样的感觉,反复让她跑了好几趟,直到他的肚皮鼓鼓的,再也容不下一滴溪水。

“总算……解渴了。”几趟跑下来,鸾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上的汗水滑下来,映着夕阳折射成晶莹剔透的水晶。

上药,包扎。扶着东方楚到一处空阔的平地上躺下。

等鸾歌替他清理完伤口,已经入夜。鸾歌见他高烧已退,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去捡些木柴,山谷里头夜间会很冷。”

鸾歌正望着远方发呆,耳畔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惊讶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满脸欣喜:“你醒了!”

东方楚其实早就醒了,这丫头一直在发呆,他实在不想再装下去,这才忍不住出声:“我的腿受了伤,不能动弹,你先去捡些木柴,我来生火。”

这山谷之中只有他们二人,鸾歌胆子又小又无能,便全都听凭他吩咐。

“木柴捡来了!”不一会儿功夫,鸾歌便抱着一捧木柴丢到少年面前。她暗自庆幸自己是被打入悬崖跌入山谷里,树木茂盛,不用走多远就能找到充足的木柴,要是还挂半山腰,到处都是岩石,她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

彼时,东方楚已经燃起了火芯,他转头望了一眼鸾歌手中的‘木柴’,伸手便掐灭了火芯。

鸾歌眼见着火苗被掐灭,伸手想要挽救,却被少年一把扣住手腕。东方楚的眉头蹙成一团,略有些不悦:“你这都捡得什么木柴?干湿不分,哪里能烧?”

见他语声凌厉,鹰兀般的眼眸透着几分狠色,鸾歌委屈得嘟嘴,缩到黑暗的角落中,不再说话。她来自现代,哪里需要捡木柴营生,有先进的空调更加不需要烧柴火取暖,她自然不会找木柴了。

“你坐着,我去捡。”少年淡淡瞥了鸾歌一眼,看到那孩子委屈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他的声音也许太大了,吓到她了。毕竟她只是个孩子,又是娇生惯养的郡主,找不到干木柴,其实也很正常。这让他更加肯定了一点,青鸾不是木妮娜,木妮娜聪慧过人,虽然与这个小郡主一样只有六岁,却已经满腹诗书,野外生存的本领也极强。

东方楚点燃木柴,堆起篝火,脱下身上的衣服放在篝火周围烘烤,见鸾歌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便逗趣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很喜欢看男人光膀子的样子么?”

鸾歌耸耸肩,她是小孩子,难道他就不是小孩子么?他才十二岁而已,居然自称“男人”。

“真不害臊!”见鸾歌依旧盯着他看,少年的双颊不禁染上了两抹红晕。

“你害羞了。”鸾歌笑笑。

“你说什么?”心思被窥破,少年的语气中微微含了几分愠怒。

“我说你害羞了。”鸾歌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脸上居然露出了可人的笑。

“闭嘴!”东方楚不悦地上前,揪着鸾歌的脑袋,让她转过身去,不许她再看他光着的上身。

鸾歌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过去就转过去,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

“你……”少年被她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的上身,眼神极为无辜:难道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么?他的身材也没那么差吧?

背对着他,鸾歌又忍不住问:“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当然。除了本王还有谁会管你的死活?南朝皇长孙么?还是你那个病秧子墨渊?”东方楚邪肆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讥讽。

“那你是跟着我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么?”鸾歌又问。

少年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

“是不是啊?”鸾歌等得不耐烦。

“恩。”少年沉声应道。

“那么高的悬崖,你就这么跟着跳下来?你不怕死吗?”鸾歌的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感激,对东方楚的印象也没先前那么差了。说来,他也仅仅是掳走了自己,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为什么要怕死?如果本王不跳下来,你就没了。”木妮娜就是那么消失的,我不能让你也这么消失。少年的目光望向远方,幽蓝色的眸子里落满了繁星,似是期待着什么。

“谢谢。”是啊,如果不是他跟着跳下来,她就死定了,甚至尸骨无存。鸾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仰面躺下。

东方楚望着那孩子的睡颜,心头稍稍一甜,为了救她,虽然损失了一粒蜜菁,但她还活着就好,一切都值得。蜜菁是北朝宫廷的秘药,整个北朝只有一粒,能治百病,当年他跟着母亲从鲜卑族来到北朝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父皇将唯一一粒珍贵的蜜菁赐给了他。

这一夜,看似平静,鸾歌的心底却波涛汹涌。不明白墨渊为什么会杀她,不知道墨渊现在身在何处,弘哥哥是不是正发了疯似的找她,北朝的皇宫想必早已乱成一团。

翌日清晨,东方墨和墨弘的队伍很快就发现了山谷中的二人。

“丫头!你去了哪儿!我找了你一晚都找不到,吓死我了!”墨弘冲过来,一把将鸾歌抱在怀里,紧紧拥着,生怕眼前的人只是幻象。

彼时,鸾歌正睡得昏昏沉沉,白天黑夜不分。她懒懒伸了下腰,胸口微微有些疼,这才想起来昨天受了伤,轻轻挣脱墨弘的束缚道:“弘哥哥,你抱得好紧,我被你勒得无法呼吸了。”

“哦哦!”匆慌放开鸾歌,墨弘又望着她身侧仅穿了亵衣亵裤的东方楚出神,心中焦急得很,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这丫头与东方楚有没有发生什么。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丫头,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侍卫们团团将周围围住,墨弘紧紧靠着鸾歌,一刻也不敢再离开她。

鸾歌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墨渊,心中一阵失落,她将墨弘拉到一旁,小声问:“弘哥哥,你可曾看到墨渊?”

“叔父?”墨弘满目疑惑,“叔父昨晚出去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怎么问起叔父了?我想你该好好解释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

墨渊去找她了?墨渊为什么要找她呢?不是他亲手将她推下悬崖的吗?他应该很清楚她在哪里才对。

鸾歌想不通,于是随口扯了个谎:“昨天墨渊给我准备的那匹小马被横窜出来的野兔惊了,一直不停地往前跑,后来……”

“后来就坠崖了?”墨弘指了指她胸口的血迹又问,“那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悬崖上的藤蔓割伤的。”

“呵……悬崖上的藤蔓真个性,居然能割伤这么私密的地方。”墨弘冷笑了一声,也不打算再追问下来,看鸾歌的神情,估计她也不愿意说。

“呵……是挺个性。”墨弘刚一转过身去,鸾歌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便消失殆尽。没有见到墨渊,没有当面向墨渊问清楚之前,她不希望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

“皇儿……”东方墨看上去很疼爱这个四皇子,一夜之间,威严的帝王苍老了许多,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刹那这才舒展开来。

“父皇,儿臣没事,不过是皮外伤。我们回宫吧,这次狩猎只是意外,父皇不需要带重兵……”

东方楚刚要解释,东方墨便干咳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鸾歌,沉声道:“是不是意外,朕自会查明。可是朕不明白,皇儿身上明明有蜜菁,为什么还会搞得如此狼狈?”

少年只是撇嘴淡笑:“儿臣不过是小伤,蜜菁那般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轻易使用。何况出门狩猎,儿臣并未将蜜菁带在身边,蜜菁一直由母妃保管着。”

“快宣太医!”东方墨一脸急切,命人将东方楚扶上轿撵,又唤来太医为他诊治。

“弘哥哥,我们快些回去吧,墨渊找不到我,应该也会回去的。”鸾歌扯了扯墨弘的衣角,示意他带她走。

墨弘重重点点头,抱着鸾歌上马,“我们这就回去。”

轿撵上,东方楚的眉头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伸手阻止道:“等等。青鸾郡主身上受了伤,怎么能骑马,郡主就和本王一起坐轿撵吧。”

墨弘虽然受不了他俩独处一夜的事实,但如今鸾歌的身子确实受不了颠簸,她若是愿意与东方楚一起坐轿撵就坐吧,反正有自己在一边看着,东方楚也别想占了她的便宜去。

鸾歌回想起墨弘骑马时的不羁,心中惊恐,若是再颠簸几次,恐怕自己的小命就没了,她还想苟延残喘亲口问一问墨渊事情的真相呢!于是她对着轿撵上的少年暖暖一笑,答:“好。”

东方楚伸出右手,欲拉她上轿撵,落在鸾歌肩上的纤长五指却被站在一旁的墨弘重重拍开:“四皇子受了重伤,还是不劳烦四皇子了,本王来帮她。”

明显感觉到墨弘对自己的敌意,东方楚倒也不再说话,收了手,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要忍,木妮娜是属于他的,始终都是。

鸾歌刚一坐上轿撵,少年的手臂便从她背后环上来,看似亲近却语声冷漠:“山路陡,小心点,抱紧本王。”

鸾歌到现在也辨不清东方楚的意图,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乖乖搂紧了他的腰身。贴得这么近,鸾歌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雪莲味,不刺鼻,却萦绕在周身,经久不息,好闻极了,可她更加怀念墨渊身上的草药香。

望着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背影,墨弘的眼眸眯成一线,好看的唇角抽了抽。

东方楚似有意无意地回头,一脸自信地勾唇望向他。要知道两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之间总会有些微妙的联系,尽管那样的联系无关爱情,却足够让墨弘嫉妒得发疯。

从后山回宫,鸾歌执意要回礼部尚书的府邸,她有好多疑问要问墨渊。

她身侧的东方楚却附在她耳畔,魅惑道:“你现在回去做什么?还想再次送死吗?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对你下手的人根本就是你墨渊。你对他的信任就这么伟大,伟大到你连生死都不顾了?”

鸾歌惊讶地瞪圆了双目:“你怎么知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一定是有人假扮成墨渊的样子……”可是样子可以假扮,玉佩可以伪造,但墨渊的声音……她不可能听错。

“说下去啊。”东方楚抿了抿薄唇,“怎么不说了?难道你也找不到借口为他开脱了?呵……让本王来帮你说,他从头到尾就是利用你,利用你帮他杀掉赵澈,待到本王查明真相,他再杀你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

“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人是我杀的,我承认,我根本不可能拖累墨渊……”鸾歌惊恐地摇头,虽然东方楚的推断是那样的合情合理,连自己都差一点要相信。倘若连她都不信墨渊,那么还有谁会相信他,她舍不得墨渊一个人处于孤立无援的位置,即便杀她的人真的是他,她也舍不得。

“你怎么不可能拖累他?南朝郡主杀死北朝重臣,这样还不拖累他?”东方楚冷哧了一声,不再说话,“你若是不相信也行,本王现在就陪你去礼部尚书府,本王可以保证,杀你不成,你墨渊一定会躲起来!”

“好……”鸾歌答应他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多么害怕墨渊真的不在府中……

一行人行至宫门口,东方楚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你先回宫抚慰母妃,儿臣随后就到。”

东方墨担心儿子的伤势,眉头紧拧,望了一眼鸾歌,道:“像啊,真是太像了。青鸾郡主,朕就将楚儿借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照顾好朕的皇儿。”

“好。”

鸾歌蹙眉,东方墨是第二个说她像谁的人,也不知她究竟像谁,连一国之主都愿意忍让。

与东方楚同行,墨弘就连和鸾歌说句话都觉得别扭,原以为东方墨会顾忌儿子的性命不让他乱来,谁知他居然答应了。

一进赵澈的府邸,抬头便处处都挂着白色的挽花,大门口挂着一幅挽联,悼念礼部尚书赵澈云云。

东方楚在随从的扶住下,下了轿撵,鸾歌则由墨弘扶着。一路上并未见到甄绾依,才知道东方墨担忧她的安全,已经命人在宫中为她安排了住处。

“赵尚书一生为官清廉,要说错事,几乎从未犯过。不管他是南朝人,亦或是北朝人,他从未陷百姓于不义。”东方楚指了指院落中摆放的灵柩,目光清冷。

对不起。对不起……

一想到赵澈惨死在自己手上,鸾歌便愧疚不已。她只是不想甄绾依知道真相,为了保全墨渊的位置,便对一个好官惨下杀手。

墨弘并不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赵澈的死更是不清不楚,见鸾歌伤心,便揽了揽她的肩膀,安慰道:“别伤心了,法网恢恢,凶手一定不会逍遥法外的。”

墨弘这么一说,鸾歌的面色就更差了。逍遥在法网之外的凶手正是她,她怎么能不伤心?

“丫头,你脸色不好,先进屋休息一会儿吧。绾依进宫了,你就住她的房间吧。”墨弘也不管鸾歌反抗,兀自将她打横抱起,稳稳抱在怀中。

“弘哥哥,你带我去见墨渊,我有好多问题要问墨渊。”鸾歌扯了扯墨弘的衣袖,一脸恳求。

“叔父?怎么又是叔父?”墨弘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你就这么不乐意和我亲近?叔父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鸾歌微微一怔,她之所以这么依赖墨渊,无非是因为墨渊舍命救过她,如今……

“呵……你也说不出来,是吧?”墨弘自嘲一笑,脚步微转,朝着墨渊的房间走去,“既然你这么惦念叔父,让你见一见他又何妨?”

墨弘抱着鸾歌,快步来到东苑,见红鸢守在墨渊房间门口,便出声道:“青鸾郡主受了重伤想要见一见叔父,望红鸢姐姐进去通报一声。”

红鸢一脸为难,愣在门口,唇角翕动了几下,“王爷……王爷他身体不适,心疾发作,方才传了太医,刚刚睡下。逍遥王还是请回吧,不要叨扰了我家王爷休息。”

“红鸢姐姐,你就让我见一眼墨渊吧。”鸾歌一脸诚挚,推了推墨弘,从他怀里下来。

东方楚缓缓赶到,轻佻出声:“是刚刚睡下还是屋里根本没人?闭门不见,这就是南朝宁王殿下的待客之道么?”

“我家王爷素来有心疾,青鸾郡主,这事你也知道,为何还要苦苦相逼?”红鸢百般推辞,始终不肯为他们开门。

东方楚料定墨渊不在屋中,于是命人架开了红鸢,强行进入。

鸾歌急匆匆闯进去,双目四处张望:“墨渊,你在吗?鸾儿进来了……”

咳咳……

里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传来低沉沙哑的咳嗽声。

“墨渊,你真的在!”鸾歌的脸上随即露出惊喜,回头对上东方楚的视线,“我就知道不可能是墨渊。你猜错了!”

隔着纱帘,少年孱弱的咳嗽声不断传出。看纱帘上的身影,他似乎坐立了起来。

鸾歌忙在外面唤:“墨渊,你身子不好,你先躺下,我们这就出去,鸾儿有些问题,改日再来问墨渊。”

怕惊扰了墨渊休息,鸾歌忙推搡着大家出去。

“一会儿要见叔父,没见到叔父又闹着要出来,真不明白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墨弘暗自嘀咕,伸手在鸾歌的额头上弹了弹。他早想试试手感了,每次都看到叔父弹那丫头的额头,今日一试才知道这种感觉如此亲昵。

“没个正经样儿!”鸾歌蹙眉,撇开头去,拉着墨弘便往门外走,见愣在原地的红鸢,忙低头道歉,“红鸢姐姐,方才得罪了,见到墨渊安然无恙,鸾儿就安心了。”

“呵……你安心了?”红鸢突然一把将她推到门外,冷哧道,“依我看,你不把我家王爷害死,你都不会安心!”

鸾歌羞愧的低下头去。

“是么?”东方楚轻袅笑出声来,“红鸢姑娘这么急着赶我们走,本王倒觉得,这纱帘背后坐着的,未必是宁王殿下本人!”

“你不要胡说,那身影分明就是墨渊的,鸾儿认得!”鸾歌辩得面红耳赤,胸前的伤口也因此被牵动,差点儿吐出血来。

“呵!天下之大,背影相似的人,何其之多。我们站在纱帘之外,只听得宁王殿下咳嗽,却不见他出声……”东方楚不再说下去,引人想入非非。

鸾歌心中咯噔一跳,东方楚说得不错,她进屋这么久,确实没有听到墨渊说一句话。

红鸢清秀的芙颊上闪过一丝惊慌,忙要掩门逐客。

鸾歌顾不得太多,径直冲进了里屋,掀开纱帘,却见阿寂穿着墨渊的白色衣衫,静静坐在卧榻之上,面露难色:“郡主,你不该进来的。”

鸾歌惶然落泪,冲到阿寂跟前,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问:“告诉我,墨渊在哪里?他是不是不要鸾儿了?”

“郡主恕罪,属下不能说。”阿寂丢下一句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墨弘的人忙冲上去想要拦截,鸾歌却淡淡开口:“算了,阿寂是影守,你们的武功根本不能同他相提并论,还是不要白白去送命了。”

被东方楚说中,墨渊居然真的不在屋中,鸾歌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未及墨弘反应过来,东方楚已经一把将鸾歌拥入怀中,将她一路抱出赵府,坐上轿撵,方吩咐道:“宣太医!回靖南王府。”

墨弘虽看不惯东方楚的做法,但也明白鸾歌伤得不轻,便任由他带着鸾歌去了靖南王府。世人皆知,北朝君主向来疼爱四皇子,皇宫之中所有的珍贵药材,靖南王府几乎全有。

墨弘虽然放任东方楚带走鸾歌,却一点都不放心。

上一次鸾歌被掳走,墨弘就是追到靖南王府便失去了鸾歌的踪迹。仔细观察一下东方楚,身材颀长,当初那个黑衣人的身形与他简直如出一辙。

“快去药房,把那株千年野山参给本王炖了!”一到靖南王府,东方楚便一声怒喝。

下人们从未见过暴怒的主子,主子一向是静谧深沉的,情绪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所影响,唯一一次便是妮娜小姐失踪的时候……当她们瞧见主人怀中的娇小女童时,所有人都惊讶地愣在原地,也大约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孩像极了妮娜小姐,就连年龄都那么相近。

东方楚的房间,鸾歌整整昏迷了一夜,那个满目血丝的少年便在她床畔整整守了一夜。听她喊“墨渊”、“姐姐”、“弘哥哥”……唯独听不到那个熟悉的称呼。

抚着她的睡颜,东方楚忍不住轻叹出声:“也不知你是否去过云中以北的雪域,妮娜与我就是在那里走散的……墨渊告诉我,你就是妮娜,可我不信,你和她简直是天差地别,唯独那一曲惊鸿舞藏了几分她的风韵。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救你,妮娜已经离开了我一次,我舍不得让你也离开,你明白吗?”

鸾歌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有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想要抽开,对方却握得更牢,几分挣扎无果,鸾歌便放任他握着。

墨弘一直守着门外,透着花窗,见东方楚并未作出过多出格的动作,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开始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墨渊布了个精妙的玲珑局,他们都是身在局中的人,哪里猜得透其中的玄机。

“疼……我的左耳好疼……”

半夜的时候,鸾歌突然惊叫出声,捂着耳朵,不停叫疼。

“再忍一忍就好。”东方楚按下她的手臂,不让她去触碰自己的左耳。昨日在宫宴之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她左耳失聪,如今看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窗外的墨弘听到女童的呼唤声,破门而入,眉头紧蹙,瞪着床畔的少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喊疼?”

不等少年作答,墨弘的眼神利剑一般瞪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你为什么扣着她的手?为什么不让她动弹?”

“小声点。”东方楚不悦地瞥了墨弘一眼,“你懂什么?这是蜜菁正在发挥药效,加上她睡前刚刚喝下的山参,可以治愈她的左耳。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左耳失聪?”

墨弘微微一怔,面上的愤怒瞬间转变为狂喜,“你是说,你给她吃了蜜菁?她的耳朵有救了!丫头醒来,一定会开心死的!”

东方楚不再理会狂喜中的墨弘,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这丫头若是醒来,也未必会开心吧?比起左耳治愈,她恐怕更希望自己的墨渊并没有背叛过她……

鸾歌的表情极为痛苦,几番挣扎之后,才稍稍安眠。

次日清晨。

墨弘便命人熬了清淡的绿豆汤送到鸾歌床畔。彼时,东方楚已经困了一夜,伏在鸾歌的手臂边上,沉沉睡去。

见鸾歌瞪着一双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眸望着天花板,墨弘便要出声唤她。

“弘哥哥,小声点。”鸾歌提前一步发现了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熬了一夜,这才刚刚睡着,让他多睡一会儿……”

墨弘无语,她从未这般关心过自己,而她却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小心翼翼。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鸾歌却说:“弘哥哥,你放着吧,鸾儿现在没胃口,等会儿再喝。”

再一次碰壁,墨弘哀怨地低下脑袋,又问:“丫头,你昨天夜里说左耳疼,今天觉得如何?”

鸾歌揉了揉左耳,“有些痒……”

“除了痒呢?是不是可以……”听到了?墨弘不断地暗示鸾歌,但又怕她空欢喜一场,想让她自己点破。

“除了痒,还有点干涩的感觉。”鸾歌若有所思,也不明白墨弘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耳朵来。

“除了干涩呢?是不是……”

墨弘的眉毛挑了挑,鸾歌也跟着挑了挑眉,乐道:“我知道了,弘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的耳朵在潭水里泡过会发炎?”

墨弘无力地抽了抽嘴角。

鸾歌的眼神却忽然黯淡了下去,目光落寞地对上墨弘的视线:“发炎烂掉才好,反正又听不见!人为什么要有两只耳朵,一只不就足够了!”

鸾歌这么说着,手腕蓦地一疼,才发现床畔的少年已经转醒,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地蓝眸望着她,声线沙哑而低沉:“不许你这么说……你的左耳再过两日便能听见了。这世上没有蜜菁治不了的病,就算是濒临死亡的人,蜜菁一样能妙手回春。”

“能听见?”鸾歌却笑不出声。墨渊不在,听见了又如何?

“谢谢你照顾我一晚。”鸾歌扯着嘴角淡漠地朝着床畔的少年笑了笑,接过墨弘手上的绿豆汤一口饮尽,又似笑非笑地望了墨弘一眼,一脸坦然,“弘哥哥,也谢谢你,绿豆汤很好喝。”

说罢,鸾歌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起身、穿衣、出门,只留下两个人僵立在原地。一夜之间,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看上去彬彬有礼,却不与任何人亲近,到哪儿都是一副淡漠冷然的表情,也许是墨渊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吧。

“弘哥哥,这儿是靖南王府,我们不该呆在这里的。我们回赵府。”与东方楚打过招呼,鸾歌便兀自上前牵了墨弘的手,拉着他离开。

“不养完伤再走吗?赵府与靖南王府一样,反正都不是你的家,何况靖南王府有整个北朝最齐全的药材。”东方楚出言挽留。

“不了。麻烦王爷了,青鸾住在靖南王府不合理法,青鸾的伤已无大碍,倒是王爷的伤势未见好转,王爷应当好生养伤才是。”鸾歌一口回绝,语气中满是疏离。

僵立在原地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东方楚一个,少年宝蓝色的眼眸在晨光中眯成一线,被遗弃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原来不管他怎么做,那个人都不是木妮娜,他也别想将她留下。

回到赵府,赵澈的尸身已经被处理掉了,东方楚并没有将此事张扬,而是以“暴毙”这样的借口将他草草下葬,给了家属足够的抚恤金,又安排了专人加以抚慰,这件事便就此平息。

因为墨渊不在,鸾歌便住了墨渊的屋子,日日夜夜守着,希望能等到他回来。

“喵喵……”

屋子的一角传来两声猫叫,鸾歌循声望去,那只黑白纹交加的花斑小猫正蜷缩在墙角,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她。

“乖!墨白过来……”鸾歌朝它勾了勾手指,墨白就好似通了灵性一般,一跃跳进鸾歌怀里,贴着鸾歌的胸口,轻柔蹭了蹭。

鸾歌见它瘦得可怜,便喂它吃了中午的剩饭,替它彻彻底底洗了个澡,等到它身上的毛发完全干透,便将它抱到床头,暖暖躺在它身边,无助地流泪:“墨白,你爹地是不是不要你了?叫一声代表‘是’,叫两声代表‘不是’……”

“喵喵喵……”

墨白一连叫了三声,鸾歌无奈地耷拉着耳朵:“你叫三声,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墨白,你再说,你爹地是不是真的想杀我?叫一声代表‘是’,叫两声代表‘不是’……但是我警告你,不许说‘是’!”

被怒斥了一次,墨白干脆乖乖闭嘴。

鸾歌苦恼地闭上眼眸:“是不是不让你说‘是’,你干脆连‘不是’也不肯说了?”

连猫都知道祸从口出,墨白伸出爪子,轻轻在鸾歌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慰。

再过三日,甄绾依便要大婚,于情于理,甄绾依不得再住在宫中,故而又搬回了赵府。甄绾依知道自己自由的日子已经不多,在入宫之前,她想再见墨渊一面,一早便换了身华彩的长裙、插上雕花的头饰、戴上手镯耳坠,化了精致的花妆,来到墨渊的房间门口。

“绾依小姐,请留步。”红鸢一直在门口守着,无论屋子里的人是谁,她只是听从主人的吩咐,从未离开过半步。

“为什么要留步?”甄绾依蹙眉,这世间她想做的事情,没有谁可以阻止。她不是姐姐,没有人可以欺负得了她!

“屋子里……”红鸢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道,“绾依小姐还是请回吧,宁王不在屋中。”

“宁王不在屋中?倘若宁王不在屋中,你为何要在门口守着,别以为本小姐那么好骗!”甄绾依两颊涨得通红,“本小姐的长鞭可不是吃素的,上一次狩猎被‘有些人’打断,扫了兴致,你若是不识好歹,再不让开,本小姐今天就给它点荤腥尝尝!”

“绾依小姐,王爷真的不在屋中。”红鸢好言相劝,倘若此时让甄绾依撞上青鸾郡主,恐怕两个人又是一番闹腾。

甄绾依一双凤眸挑起,微微含了愠怒之色,“不要称呼本公主绾依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讲过,我是安平公主,未来的北朝皇妃!再也不是甄家无名的小丫头!你说宁王不在屋中,可屋里分明有人影,你倒是讲讲,屋里的人是谁?”

“是青鸾郡主。”红鸢不再隐瞒。

“为什么她会在宁王房中?”不知道实情还好,知道了实情,甄绾依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鹿,横冲直闯,推门而入,掀开纱帘,却见鸾歌气定神闲地坐在床前,似乎正恭候着她的大驾。

“安平公主还是老样子,处事依旧这么毛躁,你倒是说个理由,我为何不能呆在墨渊房中?”鸾歌漠然站在甄绾依面前,丝毫没有畏惧她手中的长鞭。如今的她,早已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死又何惧?

“你一介女子,随意出入男子的住处,还有理了?”甄绾依觉察到鸾歌今日的反常,但固有的傲气使得她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

“安平公主,我想你搞清楚两点。第一,我不是随意出入墨渊的住处,我是要住在这里,直到墨渊回来;第二,你难道不是女子,你现在才是随意出入男子的住处,论起礼数,你是北朝君主即将过门的皇妃,这件事倘若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不太好吧?”鸾歌目光清冷,声调不是很高,却足够让眼前的人听得分清,说得句句在理,噎得甄绾依无话可说。

“你……”甄绾依扬起手中的长鞭,嘴上说不过,便要对鸾歌动手。

鸾歌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徒手上去,一把握住了长鞭的另一端,冷笑道:“安平公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在赵府打架,要知道赵府上下四处都遍布了东方墨和东方楚的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探子都会如实上呈到东方墨手中……”

“你……”甄绾依的话再次被鸾歌堵住,连她都好奇,这丫头今日是吃了什么神奇的果子,居然有胆量同她顶嘴了!

“安平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就请回吧。”鸾歌心烦得很,直接下了逐客令。

甄绾依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长鞭不敢往鸾歌身上招呼,便狠狠砸向屋子里的摆设。

“不要……”

不及鸾歌阻止,甄绾依的长鞭已经扫向了桌案。

“砰”得一声,桌案上的翠羽净瓶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红鸢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红了眼眶,“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王爷离开前的样子,我不希望王爷回来的时候,这里变成一团糟!”

鸾歌与红鸢二人伏在地上,一片片捡着花瓶的碎片,手指被划破了都浑然无觉。

“既然宁王不在,本公主下次再来!”甄绾依见不得血,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只是天生傲慢的气质使她不愿认错,只得心烦气躁地离开。

待到甄绾依离去,红鸢却一改往常对鸾歌的冷淡,而是惶然按住了鸾歌受伤的手指,苦着脸道:“郡主,你不要动,这里由奴婢来清理。你的手指受了伤,若是王爷瞧见了,他会心疼的。”

“墨渊会心疼?”

“当然会心疼,王爷那般疼爱郡主,舍不得郡主受一点点伤……就算……”红鸢欲言又止,望了一眼窗外,不再说话,只是从房间抽屉里找出了药箱,帮鸾歌的手指上药。王爷为了眼前的女孩儿,那样狠绝的事都做了,倘若再看到她受伤,自然会心疼。

“真的会心疼么?”鸾歌已经死掉得心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也不顾手上的伤口,兴奋地将红鸢的双手捧在掌心,“红鸢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墨渊在哪里?”

红鸢为难得摇摇头,“奴婢也很想知道王爷的下落,可王爷自从宫宴那日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奴婢按照他的吩咐一直守在这里,可他从未现身过。”

“红鸢姐姐,你是墨渊的贴身婢女,你一定有办法联系上他的,对不对?”鸾歌双唇紧咬,娇嫩的唇瓣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我不求别的,我只想见他一面,有个问题,我想当面问一问他……所有人的话我都不信,只要他说不是他下的手,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

“郡主,奴婢真的无能无力。”红鸢一张俏脸也染上了几许愁意,“以前在南朝的时候,王爷与我都是通过鸟语通信,可南朝的鹦鹉不适应北朝的气候,带来北朝的鹦鹉全都冻死了,我和王爷便失去了联系……”

“那阿寂呢?阿寂是墨渊的影守,他一定知道墨渊身在何处的!”但凡一点点希望,鸾歌都不会放弃。

“你说得不错,阿寂是王爷的影守,王爷在哪里,他便在哪里。那一日他出现在王爷的床榻上,便可以证明那一刻王爷是呆在这间屋子里的,只是他不愿意献身一见,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屋子里,却不肯献身一见,鸾歌真的好难想象,墨渊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红鸢伸出手来,握紧了鸾歌的手:“经此一事,奴婢才明白,王爷根本不可能是奴婢一个人的,就算是你我联手,恐怕也不能守住他。”在他的心里,亲情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是啊,墨渊的心思那么深不可测,哪里是她们二人守得住的。

“好,红鸢姐姐,从此以后,我慕容青鸾再也不会与你为敌,但是关于墨渊的下落,我想在第一时间知道。”鸾歌的小手也附上了红鸢的双手,两个人就好似溺水的鱼,相互扶持。

“阿寂昨晚来过,要奴婢转告郡主,不管王爷做过什么事,都请你相信他。”红鸢见鸾歌对她推心置腹,犹疑一番,终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鸾歌。

“好,我信。”鸾歌点点头,“但是红鸢姐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刺我一剑,并将我推下悬崖的人,究竟是不是墨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