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幽深漆黑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他极力隐忍着,压制着,可整个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墙壁撞去。他怕伤到鸾歌,那丫头如此瘦小,他只能躲得很远很远……
又是一番撞击之后,毫无预警地,少年的身子顺着墙壁直直跌坐下去。
鸾歌惊慌失色,冲上去,见少年铁青的脸色,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她俯下身去,倾听他的心跳。
那样微弱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好似一不小心就会彻底停止。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锦袍一点点渗透到她的脸上,她吓得不敢睁开眼睛,这些伤口都是刚刚留下的……
少年的手脚还在努力挣扎着扑打,每动一次都会牵动到他的旧伤,血肉都在跟着颤动……
“墨渊!不要动……躺平!”
鸾歌心知墨渊患得不是心脏病,但见他这样的症状,最基本的急救措施还是管用的。她瘦小的双臂再次从少年后背紧紧环上了他的腰腹,拼尽全力将他的身体放倒在床榻上,整个人压在少年身上,不让他乱动。
她的小手颤抖着解开他的衣襟,少年精致的锁骨一点点展露在鸾歌面前,鸾歌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看一个男人,左耳一阵轰鸣,双颊羞得红彤彤的……这可不是花痴的时候,人命关天,鸾歌随即调整了心态。
先是让患者保持休息姿势……然后,然后……下一步该做什么?
鸾歌的脑子里就好似塞满了稻草,一团混乱。
对了!第二步,安慰病人,让病人精神放松。
“墨渊……墨渊……”
鸾歌奶声奶气地唤着墨渊,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墨渊,鸾儿见到甄二小姐了,她真的好坏,她居然敢划伤墨渊的脸……”
“墨渊,弘哥哥今天又调戏了三个小姑娘……”
“墨渊,阿婆说……”
鸾歌努力地想着话题,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了解,甚至讲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年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鸾歌就像只刚刚开始学舌的鹦鹉,叽叽呱呱地尽在他耳畔听些他听不懂的话……
晶莹的汗珠顺着少年的耳鬓悄悄滑落,他微微眯了眼,稍稍动了动手臂,却发现双臂被那孩子死死扣着,似是生怕他会做出自残的行为来。
“咳咳”,墨渊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却发现趴在自己身上的女童渐渐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胸口传来女童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墨渊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嘴角微微露了笑意。
那孩子,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大约,是太累了吧。
方才发病的那一瞬间,若不是她拼命说话唤醒他的神智,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究竟能不能挺过去。
正这样想着,一汩滑腻腻的液体顺着女童的脖颈流到了他半敞开的衣襟上,女童薄薄而温暖的唇瓣细腻地擦在他的肌肤上,开出一朵朵灼热的花朵。
墨渊有些不太习惯如此的亲昵,双臂微微动了动,不动神色地将鸾歌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挪开,让她乖乖平躺在自己身边,听她轻微而暖人的鼾声,少年的嘴角终是忍不住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墨渊!墨渊,对不起!”
女童在睡梦中手舞足蹈,拼命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少年无奈地撇撇嘴,替她抚平被角,勾弄着她的小嘴,逗笑道:“真是不乖……”
她就好似初生的婴儿,那样可人,那样娇嫩,让人好想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宠着、惯着,甚至舍不得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
“傻孩子,你就和阿姐一样,需要人好好疼……”少年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滑过鸾歌的鼻尖,神思飘得渺远,“可惜,阿姐似乎变了……”
冰凉的触感顺着鸾歌的鼻尖,滑过她的双颊,最后停留在她微热的眉眼上,冰凉与温热刹那间的交融,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就连睡梦中的鸾歌也惊醒了。
鸾歌微微闭着眼眸,心里头说不出的紧张。墨渊冰凉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眼睑之上,微凉的、痒痒的……
这种感觉,未免也太暧昧了吧?孤男寡女的。
虽说她萧鸾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可是谁都无法否认她骨子里的懦弱与保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胆小怕事、是非不分……说来,她一点都不像个现代人。
少年似乎很享受逗弄她带来的乐趣,指尖微微用了力,竟然在替她按摩……
这个时候,她若是睁开眼,是不是太尴尬了?
恩,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说年龄差距,他们可是嫡亲的舅甥,说什么都不可以!不可以!
鸾歌的脑海里似有两只小熊在打架,混乱得很!
少年发觉了女童的异常,不留声色地将手指从她的眉眼上移开。眼睑上失去了那份凉意,鸾歌随即便变得不安起来……她闭着眼,并不知墨渊在做些什么,心里头似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盘旋着,乱得很!
“醒了?”少年挑了挑眉,笑声中含了几分轻佻。
鸾歌不敢出声,一双眼眸闭得更紧,接着装睡。
少年的目光直直落在女童紧握的双拳上。这孩子真是笨得可以,试想一下,有谁在睡梦中还紧握着双拳的……连装睡都不会,若是呆在那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若是有机会,他总是要想办法带她离开皇宫的。
“你可以选择现在醒来,墨渊带你上街玩;或者你接着装睡,墨渊自己上街玩。”
“我现在就醒!”
墨渊是腹黑的,可鸾歌真的憋了太久,很想出去逛逛。
鸾歌睁开眼眸,对上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过去,抚了抚少年脸上的那道疤痕,哑着声音问道:“墨渊,这儿还疼吗?”
墨渊不说话,微微摇头。他可不希望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一直为了这事自责。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疼?这伤口好深。”鸾歌心疼地抱着少年的手臂,鼻涕眼泪擦得他满身都是。
“真的不疼。其他地方比较疼。”
鸾歌不顾少年地躲闪,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几十处伤疤,每一处都有比脸上的更可怕,难怪他会说脸上的伤不疼。
“墨渊,你破相了?是鸾儿害你破相的……”鸾歌的声音软绵绵的,显得有气无力。
少年的脸上重新染上了暖暖的笑意,微弯的嘴角勾起,看似无奈地叹息道:“唉……是啊,墨渊破相了。鸾儿你说,墨渊若是讨不着媳妇儿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