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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傍官姐狐假虎威 醉晋彪一吐真言 (1)

长江市《千钧日报》报业集团旁边的大果树酒吧里,刚刚随着强劲的音乐声跳过十几分钟热舞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归于各自的座位上,一边品味美酒,一边欣赏着接下来的贝多芬《月光》钢琴奏鸣曲。

李向泽与孙素琴坐在墙角的两把椅子上。他们选择这样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主要是为了避开嘈杂的人群,专心喝酒。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交流,因为他们的心是相通的。他们能够从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判断出对方的精神状态。李向泽原本想对孙素琴隐瞒他与赖天厚之间较量的结果,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事让他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孙素琴是无辜的,没有理由让她跟着自己受折磨。但是,他疲惫而失落的眼神,哪能逃得过孙素琴的一双慧眼。在她的一再追问之下,李向泽不得不将情况如实告之。

孙素琴也没有了主意。

琴声缓缓,时而夹杂着冥想的柔情,时而犹如悲伤的吟诵,时而透出一股阴暗的预感。李向泽原本对音乐了解不多,但此情,此景,竟然让他不知不觉地融入了这首曲子之中。他以前看过关于贝多芬的传记,对他的《月光》钢琴奏鸣曲多少有些印象。听贝多芬的作品,能够从中感受出这个伟大作曲家内心深处的高傲与顽强,不为世俗所累,执着于自己的音乐梦想与生活理念。一位曲评家这样形容贝多芬:“当过去的英雄形象逐渐淡去,他心中不再有别的英雄,他就是他心中唯一的英雄。”

“贝多芬有作曲献给自己,能通过音乐向全世界的人们表达他的这种感情,我,李向泽,一个在中国新闻界寂寂无名的小卒,能够做些什么呢?”李向泽黯然神伤。若不是孙素琴陪在身边,他真想痛哭一场。他一直不赞成男人流眼泪,可刘德华都说过“男人哭吧不罪”,当自己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很累的时候,又何妨通过眼泪来表达呢?至少这么做不会伤害到别人。可是,孙素琴在身边,他不能流泪。他不能让孙素琴心寒。

“Hi!这么巧,在这儿碰到你们了。”一声问候,打断了李向泽的思绪。一身休闲装的晋彪正冲着他们打招呼呢,“可以坐下吗?不会打扰你俩吧?”

“啊,老晋呵,坐吧!”李向泽闻到晋彪喷出一股酒气,料他喝了不少酒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晋彪从旁边的空位上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非常熟练地打了一个响指,“服务员,来一杯红酒,多加点冰块。”

几口酒下肚之后,三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晋彪笑着拍拍李向泽的肩膀说:“向泽,你最近是在与赖总闹别扭是不?”

“嗯,哈哈哈。”

“唉呀,你小子不厚道,总是遮遮掩掩的,没把我当兄弟是不?”晋彪借着酒劲,佯装愠怒,“其实,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不就是为了牛星集团的事吗?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你们都不知道呢!”

“有事就说嘛,卖什么关子?”孙素琴对晋彪吊他们胃口的做法显然不满。

“来,先干了这一杯!不然我不说。”晋彪举起酒杯,示意三人一起将杯中酒喝完。李向泽想听听晋彪究竟说些什么,他原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咬牙将酒喝了下去。

“我给你们讲的这个故事,涉及到的关键词只有两个,一个是‘洗钱’,另一个是‘性交易’。”晋彪切入了正题。

两年前,在长江市企业家论坛上,就任《主流群》杂志社总编的赖天厚,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叫于佑艳,是长江市政府副市长,主管工业与宣传。当时,于佑艳代表政府讲完话之后,就准备离开论坛现场。赖天厚赶紧凑上去,递了一张名片给她,同时索要了于佑艳的一张名片。赖天厚利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快速地说了两句话:“于市长对经济宏观把握能力很强,但微观层面的东西就不是特别准确。如果有机会,我想就长江市的企业发展环境、政府与企业如何良性互动等话题,给您做一次专访。”于佑艳原以为又是一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徒,又来进行老套的谄媚,不料碰到一个敢于挑刺的主儿。她居然答应下来,并将时间约定在当晚。

赖天厚兴奋不已。他没想到自己冒险一试,居然成功了。只要于市长同意了采访,以后套近乎就方便得多了。于佑艳在长江市新闻界与工业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份量。她原本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宣传干事,能歌善舞,加上又有几分姿色,所以晋升的速度特别快。由干事至科长,再至处长,不到35岁,于佑艳就成为长江市几家主流报社之一——《大炉晨报》的副社长。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与丈夫离了婚。双方都已经对婚姻极度不满了。

丈夫认为一个女人,天天脚不沾地,在外面风风火火,把家当路边客店,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与母亲;于佑艳的理由更充分,她认为自己升职完全是凭本事,相比之下,老公就显得太窝囊了,职务十几年不变,工资十几年不涨,一天到晚地与柴米油盐打交道,像个女人似的,哪有半点男子汉气概?双方和平分手之后,孩子跟随他父亲,于佑艳落得个清闲逍遥。不到5年,于佑艳又被提拔为社长。再过5年,于佑艳又成为了长江市委宣传部部长。两年前,她成为长江市政府副市长。不过,于佑艳的婚姻可就没有仕途那样顺利了。离婚之后,于佑艳一直想重新找个人一起生活。可是,不是她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嫌她年纪太大。婚姻这档子事,勉强不得,非得像王八看绿豆——对上眼才成。否则,还不如不结婚。就这样,于佑艳一直到了50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青春在繁忙的工作中蹉跎,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不过,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们知道,于佑艳身边并不缺少男人,有些甚至还是高大帅气、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所以,在官场中,于佑艳有“风流女市长”之称。因为中国特殊的媒体环境,只要于佑艳还在位置上,这样的题材注定不会被搬上报纸、杂志与电视。

采访地点选择在《千钧日报》报业集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出乎赖天厚意料的是,于佑艳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没有带任何随从。与白天的西装革履不同的是,她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头发盘了起来,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粉,两片嘴唇涂成了血红色。赖天厚对于佑艳的风流韵事略知一二,心想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如其人。

“小赖,你那激将的小伎俩,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了。”落座之后,于佑艳直言不讳地说,“我可是从宣传岗位上一步步走上来的,欲擒故纵的手法我见得太多了。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的勇气。”

赖天厚嘿嘿讪笑了几声,说:“于市长您是新闻战线的老战士了,您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其实挺不容易的。头顶‘无冕之王’的美誉,实则与‘盗贼’齐名,不然怎么会有‘防火防盗防记者’一说呢?可是,读者要求我们出好新闻,好稿件,要求我们采访到一些难度大的人物、素材。既然群众已经把我们当贼防了,如果您这样的领导再不体恤下情,也将我们拒之于千里之外的话,那我们可真没活路了。”

于佑艳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失去弹性的皮肤堆在一块儿,活像一片片经历了风雨洗礼的松树皮。赖天厚觉得一阵恶心,赶紧端起咖啡杯子喝了起来,借机掩饰过去。

“只当一家杂志社的总编还真是屈了你。”于佑艳说,“改天我给你们《千钧日报》的毛显云说一说,至少也要安排一个集团副总的位置给你当当。”

赖天厚心中一阵窃喜。但他随即想到,提拔干部应该按组织程序来啊,一个副市长怎么能够信口开河呢?况且,《千钧日报》报业集团也不在她的直接领导之下,她凭什么提拔他?不过,有领导关心总归是一件好事。想到此,赖天厚说道:“承蒙市长看得起,我这里先谢过了!其实不管职务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为新闻事业服务。只要市长需要,我愿意为市长鞍前马后,效尽犬马之力。”

“嗯。”于佑艳对赖天厚表现出来的忠心十分满意,她舀了一汤匙咖啡,慢慢地送到嘴里,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广告是怎么运作的?”

“我们有个广告部,专门负责传统广告的经营、新项目开发与市场拓展。我们的广告收入以传统的硬广告为主,包括整版的品牌广告与栏目协办等等。”赖天厚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不知道于佑艳为什么问他这个话题。这离他们聊天的中心话题似乎太远了一些。但市长要问,赖天厚总不能避而不谈吧?

“这样做是不是太老套了一些?”于佑艳说,“你看看如今的财经杂志,还有哪家仅仅只做硬广告的?它们的营销模式层出不穷,创收手段花样翻新。比如组织企业家高峰论坛,通过寻找赞助商的方式创收;比如举办浙商、徽商沙龙,定期将全国各地的浙江、安徽商人邀请在一起,就行业的焦点、热点问题交流意见,探讨看法,作为主办方的杂志社可以将沙龙的冠名权、协办权出售给那些愿意掏钱的企业;比如利用杂志的号召力,联合政府、行业协会,组织房展、车展,从中分享利益,等等。手段不一而足,方法多种多样。关键是策划到位,执行得力。更多的财经杂志,则直接将广告业务打包,由专业的广告公司去运作,媒体只管分享利润就行了。”

“于市长谈得真是老道,不愧是专家!”赖天厚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于佑艳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由专业公司代理杂志社广告业务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其一,他们有一支训练有素的业务团队,可以帮杂志社省掉人力成本。如果杂志社自己招聘业务员,不仅要提供基本的生活、工作保障,还得经常对他们进行培训,需要付出的金钱与精力是巨大的。其二,广告公司一般具有广而且深的客户基础,他们与各种企业打交道,熟悉每家企业的发展状况、经营理念,因为他们一天到晚研究的就是这些东西,这是以内容为主、侧重采编的杂志社所不能比拟的。其三,可以让杂志社省出时间来致力于内容的建设,办好刊,办精品刊。刊物的质量提高了,广告市场也会稳定下来。就凭这三点,你们也应该接受我的建议。”

“可我们现在到哪里物色这样的广告公司呢?”赖天厚说,“您刚才谈的时候,我将长江的广告公司细数了一遍,发现存在着这样一个情况:实力强一些的广告公司,要么已经与市内几家强势媒体签定了排他性的合作协议,要么自视甚高要价也高。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倒是非常愿意和我们合作,可对我们的发展帮助不大呀!”

“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没有合适的广告公司,难道不能够自己开一家吗?”于佑艳说。

赖天厚仿佛处于馄饨中的人儿,被人点拨了一通之后,倏地一下子醒了过来。他这才明白于市长为什么慨然应允他的采访要求,原来她是带着预谋来的。领导就是领导啊,总是能够比普通人想得深,想得远,想得透。

“那您觉得怎么开好些呢?”赖天厚问道,“要不您开家公司,我给您打工吧?或者我们共同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