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尘埃里的姐妹花:张爱玲与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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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疲惫的小夫妻穷日子过怕了

日子越过越捉襟见肘,有一次,女佣告诉苏青,米快吃完了。苏青性子较急,听到女佣这样说,马上转声就告诉了李钦后。当时女佣还没离开,李钦后一听就勃然大怒:“没有米你去买呀?”苏青一听来火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什么时候要让女人养家?她想发作,但是顾及女佣在场,面子上不好看。但是李钦后却当着女佣的面也不照顾她的面子,又补了一句,苏青这回真是火大了:“钱呢?拿钱来?”李钦后扬手朝她脸上打了一巴掌:“钱要自己去挣,你也是文化人,你为什么不知道挣钱?伸手找我要,我找谁去?”苏青手捂着脸,气得浑身直发冷,一肚子委屈,向你讨钱,又不是瞎花掉,买米煮饭是烧给大家吃的。尤其是家里还有佣人,不能叫她跟着饿肚皮,这种无理的话给她听着,将来传到母亲耳朵中去,母亲该如何伤心?实指望嫁个富家子弟,能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却想不到到头来却连下人都不如,下人好歹还能混饱肚子。李钦后完全不管她的面子,而一旁的女佣脸越拉越长,也不便插嘴,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苏青跟着难受得要死。

后来苏青在《结婚十年》里,还原了当年发生的一幕:“我觉得心里一阵难堪与委屈,想要讥笑他几句,总觉有所不忍,只伤心自掉下泪来。他见了不但不感激懊悔,反而无名火起一丈高,冲前一步指着我说道:‘你也是人,你问我要钱?’这下子可把我气苦了,也就收泪冷笑答道:‘我就出去也不怕饿死,真是没的倒霉死了,嫁着你这种只会做寄生虫的男人!’说出后,我心头觉得一阵痛快,也就不想到对方的难堪,只见他眼睛一睁,连脖子都通红了,大喝一声:‘你要出去马上就给我出去!’说着抢步上前揪住我头发向外拖,这可把我吓慌了,因为在事先我是万万料不到他会动武的,林妈更加着慌,拼命把我们两人隔开,他一面喘着气,一面头也不回地向外径自跑下楼去了。我不禁呜咽痛哭起来,眼泪像断串的珠子,纷纷落下来,再也止不住。林妈不知在劝些什么,起初我听不见,后来渐渐的怒火平下去了,只见她绞了一把手巾来劝我擦泪道:‘小姐别和他计较吧,男人都是茅烧火性子,同他们斗气是斗不过的,反而给人家听见笑话。’我也就委委屈屈地接过手巾揩了脸。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来,我心中又恼又牵挂,自己也就不肯吃饭。看看已是九点三刻了,莫不是他赌气再不来理我了吧?难道说竟是越想越没意思索性跳黄浦去了?林妈胡乱吃过饭,进来劝我别恼且用饭,自己保重身子要紧;又说母亲知道了不知将要如何伤心呢。说得我不由的又哭起来,无论如何不肯吃饭,只索性脱衣上床睡了。”

苏青几乎一夜无眠,六神无主地猜想着李钦后的种种可能,分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心中一阵窃喜,以为是李钦后,没想到脚步声从窗口一直响过去,是邻家男人回来了。午夜时分,一阵门锁扭开启声,以为这次真的是李钦后回来了,苏青赶紧装睡,却发现进门人一直走向二楼,原来是房东回家了。苏青失望之极,认定李钦后出事了,她决定出去寻找。一开门却发现外面寒气逼人,女佣追上来,问她去哪里?而她竟然穿着一双拖鞋。正在束手无策时,李钦后竟然出现了,她和女佣赶紧回家:“他来了。他喝得醉醺醺地摇摆着进来,眼露凶光,我又怕又是气,倒身歪在床上再不理他。他沉重地在桌旁坐下,叫林妈拿洗脸水来,林妈慌张地单叉着裤子跑出来了,我心中很起反感,但又怕他再动武,便也不敢作声。他洗过脸,喝两口茶,然后一支支猛抽起烟来。林妈战战兢兢说:‘姑爷早些睡吧。’他嗯了一声,挥手叫林妈退去,我不免有些胆怯起来了。他猛然站起身来,在西装裤袋里摸出一卷钞票来向我一丢,说道:‘拿去罢!’我不禁大怒想劈面向他丢回去,只是一则怕他又动蛮,二则实在也急待买米。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伸手去拾,只是微微抽噎着想打动他爱怜之心。”

嫁入豪门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苏青一颗心越来越冷,冷到后来结成一个冰坨。但是面对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孩子,她仍然不想让这个家散伙,她想自救——自救就是自己救自己。自己该如何救自己?她又想到曾经爱好的写作,她拿起桌上的笔看了又看——一支笔,不是眉笔是钢笔,女人拿着它,到底能不能救自己?她有感而发,写了篇《生男与育女》投寄到杂志社。下一期杂志出来时,她内心忐忑地打开查找,却根本没有自己的名字。又一期新杂志出来,她再次紧张查找,还是没有找到,她渐渐地有点失望了,但是希望最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