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尘埃里的姐妹花:张爱玲与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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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

张爱玲说:“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目标。”

这一点与苏青其实有着惊人的相似,苏青出生的那天是农历四月十八,是文昌菩萨的生日,村里人都说这个女孩将来一定是个才女,冯家人也这么认为。冯丙然在苏青身上花了很多心血。但是随着苏青渐渐长大,大家发现不但在苏青身上看不到半点才女的模样,相反,她变成了人见人厌的疯丫头,这让众人大失所望,连母亲鲍云仙也很失望,试着要改变她的粗野本性,但是收效甚微。有时候当着面苏青规规矩矩,但是一转眼,野性暴露无遗。鲍云仙摇头叹息,最后只好放任不管。

张爱玲不同,她从小就流露出惊人的写作天赋,“三岁会背唐诗,我还记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七岁时我写了一部小说,一个家庭的悲剧,遇到笔画复杂的字,我常常跑过去问厨子怎么写。第二部小说是关于一个失恋自杀的女郎,我母亲批评说:如果她要自杀,她绝不会从上海乘火车到西湖去自溺,可是我因为西湖诗意的背景,终于固执地保存了这一点。”后来她又写了一部乌托邦的长篇小说《快乐村》和《摩登红楼梦》。从香港回来后以写作安身立命,第一部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就技惊四座、艳压群芳,成熟的小说技巧,完美的人物塑造,令人惊喜赞叹。随后发表的《金锁记》《倾城之恋》让她一夜之间一红惊天,红遍上海滩,满城争读张爱玲绝对不是夸张。当时到百乐门跳舞、去凯司令喝咖啡、看阮玲玉电影、读张爱玲小说,是张爱玲时代老克勒的生活方式。张爱玲打小就在小报堆中长大,家里订着大量小报,以至后来她看成叠的小报,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她对小报上连载的张恨水、老舍的小说如数家珍,她一向对自己评价不高,认为是小报作家,她的小说有很强的通俗性。但这明显是她的自谦之词,她的小说有通俗的一面,但是从技巧到语言都美轮美奂、炉火纯青。她的一支笔好生了得,到今天仍令人叹为观止,那支自来水笔不是妙笔也是绝笔——总之是支绝妙的笔,妙言与绝句像露珠,像宝石,从笔底散落,散落于文字草丛,珠光宝气、熠熠生辉。比如她形容一个人痛到极点,是“痛苦到了极点,面部反而近于狂喜”,比如她形容西湖水,“湖水看上去厚沉沉的,略有点污浊,却仿佛有一种氤氲不散的脂粉香,是前朝名妓的洗脸水”。

胡兰成对她的天才也有记载:“一日午后好天气,两人同去附近的马路上走走,爱玲穿一件桃红单旗袍,我说好看,她道:‘桃红的颜色闻得见香气’。”——语言上的神来之笔应该来自于爱的力量,爱的力量让弱不禁风的女人变得无比强大,张爱玲深谙这种来自于身体里的力量。她不爱说话,所以要用衣服来说话,她是这样说过的:“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是随身携带着的袖珍戏剧。”这出戏剧小品就是这件桃红色单旗袍,红得能闻得见香气,胡兰成也绝顶聪明,果然从她的话中嗅出恋爱的气息,所以燃点高的女人一定要寻找一个同样燃点高的男人,这样才能在爱情的火焰中共同燃烧至欲火焚身,这才是市民眼中最理想的般配——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胡,一个张嘴,一个胡说,絮絮叨叨的私房话传到后世,都成为爱的谶言。张爱玲对此有过比较精辟的论说,她说:“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表现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这就是为甚么爱情小说永远受人欢迎——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张爱玲饱读诗书,才华惊天,像一只蝉蛰伏数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苏青虽说写作较晚,但是她老于世故,为生存周旋于男人之间,最终也凭一部部扎扎实实的作品跻身上海当红女作家之列。这也正好应了张爱玲的话:“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目标。然而,当童年的狂想逐渐退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