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休闲邓刚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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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远虑

现在我们的近忧何其多,说明我们实在是没有远虑过。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有许多视死如归的英雄:例如吸烟者,明知烟中有致癌的各种毒素,却一支接一支地喷云吐雾。朋友们相聚,谁要是劝他戒烟或是不给他敬烟,他反而骂人家小气,似乎大家都帮助他死才够意思。例如酗酒者,明知酒精中毒,明知酒能导致心血管等各种猝死的可怕病症,却依然英勇无比地狂喝滥饮。这些英雄常常以超然的口气说——活那么仔细干什么!看起来他们似乎不把生命当回事儿。

但认真观察他们,却又能看到另一个甚至相反的方面。大街或公共汽车上如果出现歹徒行凶,而且正危及他人性命和他本人性命,他会撒腿飞跑,决不勇敢地冲上去;工作上事业上出现艰难和危机,需要拼搏和冒险,这些视死如归的英雄们往往失去勇气;眼前突然有人溺水或突然仓库着火,他们也未必会不顾危险地扑上去。综上所述,你不能不感到,这些人对遥远的危险毫不在乎,可是对立竿见影的危险却胆小如鼠。在生活中有相当多的人都是这种未来式的英雄。不过说穿了,一旦未来靠近而变成今天,酒精和尼古丁在身体里显示出杀手的威力,大家还是照样吓得不行。去透视呀去照相呀去查CT呀去针灸去烤电去吃中药西药偏方怪药去吞兽骨喝蛇毒去开刀剐肚揭脑壳也认了。

有句老话——没有近忧,必有远虑。辩证地分析来看,常有远虑的往往绝少近忧。现在我们的近忧何其多,说明我们实在是没有远虑过。从一个人对自己未来不负责任的近视意识放射开看去,生活的各个方面太相似了。我们突然惶惑地感到树木在减少,土地在沙化,道路在变窄,人口在爆炸。也许当初我们会毫不在乎地说砍几棵树有啥了不得的,生几个孩子有啥大惊小怪的。现在,真是不得了啦,而且得大惊小怪了。就拿建房子来说,几乎是刚建起的房子就跟不上形式了,水电不配套,取暖不配套,厕所回水不配套,造型式样更不配套,拆了盖,盖了拆,忙得一塌糊涂。可看看当年侵略者殖民者建的房子,半个世纪甚至一个世纪过去了,如今还是那么傲慢那么恬不知耻那么结结实实漂漂亮亮地立在那里,你就是拿它没办法。因为无论从质量从造型从各个方面看,也经得起今天的推敲。你不能不气愤地但又佩服地感到,人家即使是侵略你也侵略得那样认真并深谋远虑。我们自己倒像得过且过,明天就要搬走似的。有人解释因陋就简是因穷困所致。其实不然,我们为此所造成的浪费远超过我们的穷困数倍,也就是说我们决没有穷到非得那样草率过日子的程度。一个国家和一个人一样,每往前跨一步,都同遥远的将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远虑是一种智慧,一种计算。一种高瞻远瞩,一种文化层次。

小时候有人劝我学外语,我觉得艰难并觉得好笑,即使是个哑巴不也照样活一辈子吗?小时候有人劝我注意身体,我听都不听那些胆小的罗嗦。现在我出国像聋子瞎子,现在我腰疼腿疼到处都疼。任何遥远的危险和忧虑都终究会立竿见影,但愿现代青年别像我们过去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