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黑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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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空山·兵道·岩石岁月——二炮作品专辑谈片(1)

在有着半个多世纪历史的我军庞大家族中,第二炮兵也许是最年轻的一员。正由于它的年轻,它对于人们显得是那样的陌生、新鲜和神秘,因此也就更具诱惑。常常有人瞪大好奇而无知的眼睛发问:第二炮兵部队就是高射炮兵部队吗?

人们有理由渴望了解这支新兴的重要国防力量,就像了解我军其它军兵种一样究竟在我们安详平和的日子周围,还有一些什么在护卫天上每一朵优雅的白云,和地上每一张迷你的绿叶……而常年默默无闻地战斗着的二炮部队广大官兵亦有被人们理解的愿望,他们的开拓与奋斗、奉献与牺牲,他们的理想与现实的反照,追求与失落的对比,他们的汗水、泪水和血水……保卫者与被保卫者之间需要交流的渠道,沟通的桥梁。

从事第二炮兵军旅文学创作的作家和作者们责无旁贷。他们有义务为二炮将士们立传造像,为部队和社会提供一份独特新颖的军旅人生画卷。本期《解放军文艺》首次集中地推出了这样一组作品,给我们打开了一方窗口,使我们得以窥视其间,作一番心灵的透视与精神的猜想。

那么,这个专辑在反映二炮军旅生活方面,或者说在寻求与创造二炮军旅文学的品格和特质方面到底达到了一种何样的境界呢?

粗粗浏览之后,我选择了《空山》、《兵道》和《岩石岁月》三篇,来谈一点浮浅的印象。

《岩石岁月》之歌

如题所示,中篇报告文学《岩石岁月》是一曲“献给为导弹筑窝的人们”的深情的赞歌,同时也是一曲“为导弹筑窝的人们”唱给大山的痴情的恋歌。所谓“为导弹筑窝的人们”即二炮基建工程兵,他们是二炮部队的重要组成部分,往往被誉为“导弹先行人”。为了给导弹栖身安家,他们经年累月战斗在人迹罕至的险峰峻岭钻山打洞,他们在大山深处的皱褶里和岩层上,用青春的汗水与血肉大书着自己的人生诗歌。他们和大山斗得你死我活,难舍难分。老部队长张煌离休之后还带走一块岩石,并精雕成一枚导弹模型千里迢迢送给了老部队,受到了官兵们的隆重欢迎。因为这是无价珍宝,它凝聚了一位老导弹基建工程兵对导弹事业的痴情和对大山的眷恋。作为在导弹基建工程事业上的功成身退者,张煌将对未竞事业的热切关注和对过往道路的骄傲记忆,物化成了一枚石雕导弹,他这种情感的表达方式当然是艺术的和机智的,也是美好的和辉煌的,更是令人羡慕的。无独有偶,作为在导弹基建工程兵军旅生活中并不十分得意的原副团长范玉宁同样也选择了岩石来寄托情愫。只不过他没有去昭示于人,只是深藏箱底,聊以慰藉自己那一颗未已壮心。如果说,张煌的石雕导弹是他军旅生涯一个辉煌的句号,那么,范玉宁的十一块岩石则是他军旅生涯多少有些悲壮意味的省略号——“十一块石头,是他率领部队打过的十一条坑道里的十一段记忆。每一块石头上都没有任何标记,他却能清楚地说出它们来自哪一座山峰的哪一条坑道,说出它们的功过和德行……”在他那“活济公”的不羁行为的外表下,掩藏的那一腔对事业的忠贞和对大山的倾心,不是和张煌一样的纯深吗?——作者对这两个石头细节的择用,不仅见出了慧眼和匠心,而且充分流泄出了他本人作为一个老导弹基建工程兵对战友、对大山、对事业的深深的理解与爱情。

石头的魅力来自人的情感的投入。正如作者所云:“在那些暗红、墨黑、灰白、铁青的色泽和千奇百怪的纹理中,镶嵌着一部又一部血与火的历史,记载着一条又一条遥远而痛苦的道路。”《A工程与人的命运》一节对此作了形象的注解。徐海池临危授命出任五连连长,带领全连在无一人伤亡的情况下顺利通过A工程泥石流地带,创造了二炮工程建设史上的奇迹。事后人们问起他的经验,他坦率地认为是“认真与运气”。人问:“没想到过万一吗?”徐答:“想到过,每次我都站在最易塌方的地方为大家壮胆,要砸先砸死我,省得砸死别人再给我个处分。”这是一条视死如归的铮铮汉子。事实是,当你一旦投身于向大山开战的行列中,就得一方面竭尽全力用那岩石来高垒丰碑,一方面随时准备取那岩石来作墓碑。在这里胆小怕死是没有意义的,奉献与牺牲也决不是一句空话。最善豪饮的一等功臣、全军优秀连长标兵梅行三那“六六大顺”的劝酒辞就包含了一个基建工程兵连长豁达与英雄的生死观。一是不希望死,二是更不怕死,三是随时准备死。不具备这种首先从精神上战胜死亡的人格力量,就不配钻山进洞去与岩石打交道作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个优秀的导弹基建工程兵必备的基本素质。仅此而言,导弹基建工程兵无疑是和平时期我军诸军兵种当中最值得尊敬的部队之一。

因为与大山打交道而付出代价的远不止导弹基建工程兵们自身,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和亲人。第三章《山里山外的传说》是美妙的传说,更是现实的写真,极写儿女柔情却弥贯英雄豪气,令人感动而不伤感。我们不妨把那两盘录音带看作是人民奖赏给这一对夫妻的偌大功勋章的两半。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则传说是整个“岩石岁月之歌”的歌中歌,是美妙的华彩段落。有了这一章的铺垫和映照,随后出场的徐海池连长的妻子、张良指导员的妻子、尤其是军机助理员郭伯宗的妻子李玉兰才更见得光彩照人,激起所有读者的敬重和感激之情。

《岩石岁月》还是即将离队的老导弹基建工程兵周长行在告别他的军旅生活前夕,饱含激情与留连献给他的战友、军队和人民的一支歌。它不需要任何矫饰、做作和大喊大叫,它的力量来自真诚和真实,它是一支流自心底的歌。

《空山》的回响

有人给导弹安家筑窝,必然就有人给导弹站岗放哨。如果说报告文学《岩石岁月》小全景地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前者的图画,那么,中篇小说《空山》则是小纵深地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后者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代号004的小阵地上。阵地小,人也少,始终在这儿活动的不过是一个警勤班,他们的任务甚至还算不上为导弹站岗—004号阵地只不过是一个被半废弃的空空的山洞,仅仅是为了预防万一,他们在这儿呆了十五年,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而最终的结局是山洞的彻底毁弃。这差不多是一个平淡的付出了代价而没有收获的故事。

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十五年的日子怎么过?倘若说基建工程兵与山斗与石斗,时时面临的苦累伤残死是对他们生命的考验与威胁,同时亦可说是对他们生命力的一种磨砺与刺激,或使之迸发火花,或使之昭彰放大,因而生命的流程也就有了跌宕的节奏和强烈的色彩,如悲惨、悲壮、壮烈等等。然而在004连这些都没有,十五年中无敌情、无灾情,无风无浪,无惊无险(一只老狼的被发现就成了一件大事)。有的只是平凡、平常、平淡的起居饮食之类(当然,作为特定社会环境中的军人如赵良、邱二田、肖汝贵、李援朝等,都在这儿演出了一幕又一幕有声有色的活剧,恰如《第三只眼》、《新兵连》中所现过的种种农民文化与军队政治机制、农民根性与现代军人品格之间的相互碰撞、磨擦与渗透而衍生出来的不同人物命运的喜怒悲欢和荣辱沉浮)。它们甚至占据了作品的主要篇幅。但我在这里更加注重的是上演这些活剧的自然环境,因为也许正是这一点,更能体现某些二炮军旅生活的某一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