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流的低气压持续了一个晚上,这点胡不动明显察觉到了,尤其是在分床铺的时候发挥到了及至,他只是阴着脸指了一下客厅的地板,就让她老爸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占领的房间,再饮泣地抱着被子认命地打地铺,当然,她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发挥给她老爸,装作没有看到他求救的眼光,立刻房门一关,睡她的朝天觉。
只是看了一眼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唔,老板娘今天没有追命连环CALL叫她去报道,就连那个头牌都躲在家里放了一天公休,好象是巧合,但是是不是也稍微太巧合了点?她还有借口可说,估计是卓唯默那个大少爷的脾气还没耍完,还轮不着她上岗,但是卓唯默总不至于影响头牌接客的行程吧?头牌一天的营业率,老板娘会简单放弃?
猜想黑道女魔头的心思是一项高难度的动作,这个念头产生在第二天放学后,跟着老爸去见所谓的世交时,当她跟在老爸的身后站到坐进那辆有点眼熟的黑亮高级轿车里面,对上那双严重眼熟的眼睛,她还来不及倒抽一口凉气,就被猛伸来个高跟鞋一脚踢飞出车子,一屁股坐在水泥马路旁边,瞪大了眼睛,消化自己老爸和黑道女魔头有交情的事实,耳边却传来老板娘爆走的声音。
“胡说八道!她是你女儿?”
胡烁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她的确是我女儿啊,货真价实的,不参任何水分的,连血型都跟我一样是A型的亲生女儿啊!”
“你跟我说,你会把你女儿教的温婉淑良,纯洁如纸,绝对不娇柔做作,好配得上我儿子!结果,你就教出这么个东西?”她指着那个穿着牛仔裤,休闲衣,毫无教养可言地两脚大开地坐在水泥地上,两手后撑,还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上演的狗咬狗戏码。
“我家女儿,烧饭,煮菜,洗衣服,家事样样精通,怎么不算温婉淑良了?这么大了还没交过男朋友,怎么不算纯洁如纸了?你看她往地上一坐的豪爽劲,哪里娇柔做作了?”立刻帮自己的女儿做推销工作。
“我呸!你……你……你这算毁约!”她指地上那个所谓温婉淑良,纯洁如纸,绝不娇柔做作的物体,手指颤抖不已,”我早就该猜到,她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德行,简直就是像透了某人,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唉,那么多年前的约定,我能记得遵守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再说,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当人家的情妇,哼,突然改头换面,还逼我兑现赌约,你根本就是蓄意报复吧?”他挥开了某人指着自己女儿的手,将还在惊讶状态的不动从地上拉起来,”我说,我女儿给你看过了,你那个所谓男子汉气概十足,会保护我女儿,会负责任到底的儿子在哪里?被你养大的,该不会根本是个小娘娘腔,躲起来不敢出来见人吧?”
“……”一提到这个问题,老板娘明显窒了窒,随即看了一眼不动,眼波一转,突然笑开了,”好哇,上车,我们现在就找我家儿子。”
“上车就上车,谁怕你啊。”胡烁一把拉起还不在状况里的不动就往车子里塞,自己也跟着跳上车。
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也坐进车里,对着司机扬了扬手:”去天堂之狱酒吧。”
胡烁愣了愣,瞥眼斜视了她一眼:”这种时候去酒吧做什么?”
“相亲啊。”老板娘抬起修剪的精致的指甲,摩挲了几番,说得理所当然。
车子应声开动……
半响,从车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唉??啊??你们叫我去跟卓唯默相亲?救……救命哇!!救命哇!!杀人了,死老头,你竟然敢骗我有霸王餐可以吃!我恨你,放我出去,放……放我出去,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相亲!!!”
可是,反抗……无效。
卓唯默双手插裤袋,刁着燃烧着烟踩进天堂之狱酒吧,甩开从刚刚开始就弯住他手臂,连名字也叫不出来的女人,不爽地坐上高脚椅,挥手让酒保随便帮他拿点什么,准备继续安静抽他的烟,几个眼熟的兄弟看见他一个人落坐在这,栖上来和他打招呼,他只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丢出几根烟,象征性地打过男人之间的招呼。
身边的女伴嘟了嘟嘴,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去跳舞嘛,人家好想跳舞嘛。”
“你要扭自己去扭。”他抽出手,看了一眼在这快入冬的天里穿得有点过分清凉的女人,伸手轻轻推了推她,深吸了一口烟。
“讨厌呐,床上床下两个人!”女伴跺了跺脚,咬了咬唇,看了一眼舞池里正沸腾的人群,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一咬,”那我自己去跳咯,你晚上等我?”
“恩。”他接过酒保推过来的酒,皱着眉头随意地应下一声,捏熄了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抓出安静了几天的手机,眉头越锁越紧。
妈的,明明前阵子都会被那个死老太婆从床上挖起来,逼他去上什么该死的班,偏偏这几天,手机安静得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那有那么巧的事,他刚踢飞那个家伙的小绵羊,和她闹翻,老太婆就不再管他,任由他在酒吧里随便泡,车随便飚,女人随便抱,妈的……最可恶的就是,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他竟然会严重不习惯,还急切切地等着老太婆一个电话号召他回归牛郎大队,把那个家伙塞到他身边给他出难题,简直够了!
最混蛋的就是那个家伙,谁要管她和小绵羊的事,难道不知道他少爷不高兴吗?那天那样发了一通脾气,好歹也该来道个歉吧,好吧,就算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打个电话来问他一句死活会怎样吗?学什么不好,学他耍酷!混蛋!
他正拿起酒保刚推来的酒杯,正要啄下一口,却突然听见玻璃杯清晰地碎裂声,然后,突得在他手里裂成两半,他丢开杯子,从高脚椅上跳下身,看着酒液顺着桌子流下来,低头看了看传来阵阵刺痛感的手心,皱着眉看着与他还算相好的酒保。
酒保抱歉地笑笑:”抱歉抱歉,忘记这杯子刚刚高温消毒过,拿来装冰块,肯定得裂了。”
“……喂,你这是第几次了,你最近看我不顺眼吗?”他没好气地抽出一张面纸,擦了一下满手血污,随手一丢。
“这可不能怪我啊,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以上,你该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开始犯衰运了。”酒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笑,”唉,我昨天问我女朋友,她说你这是命犯衰神啊,我觉得你最好检查一下你昨天晚上用过的保险套,万一就这么倒霉,刚好有个小洞,那就搞出人命来了。”
“放心,少爷我不会在你这里买保险套的。”他白了酒保一眼,作势准备走人。
“唉,你连续几晚坐在这里看手机了,这会被杯子炸醒了,想通了?准备去找让你苦思冥想的人了?”
“……少爷我回去睡觉!”他掏出钱包,正要准备拿钱。
“今天不找人回去午夜运动了?”酒保笑了笑,抬手推拒了他伸来的钱,”今天不用了。”
“干吗?昨天也不见你因为杯子炸了不收我钱。”
“今天是有人提前帮你付过了。”
“……”他眯了眯眼,显然没有对被人请客没有什么好感,”谁?”
酒保轻笑,抬手指了指左侧暗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台,凑到他耳边:”你妈。”
“妈的!她来干什么!”他皱起眉头,抬起步子就往那角落里跨,离那角落越近,就看到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眼熟的刺眼的脑袋正在使劲摇,伴随着声声控诉声,被控诉的人,他好象还该死的耳熟……
“老爸,你看到没,那就是所谓的男子汉气概,搂着个女人招摇过市,他绝对不会负责任的,他的脑子里除了保险套根本不会有第二件东西嘛,还有还有什么保护我,屁啦,他肯定会把我吊起来打的,然后还会出去花天酒地,根本就是烂男人中的极品,你看到他的欣赏品位了没?那个女人有穿跟没穿一样,高跟鞋七寸多高,脸上那个粉比老板娘还厚……”
“啪”拍打声。
“死丫头,你说谁的粉厚了!”
某人抱着被抽打的脑袋继续控诉:“老爸,你看,还有一个恶婆婆,我嫁过去,我不就成童养媳了我,老公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还要被婆婆欺负,你忍心吗你?你对死去的老妈发誓,你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啪”又是一声拍打声,只不过这次力量的来源是脑后,不动抱着多灾多难的脑袋,不敢转过头去,只听一阵闷闷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来。
“你说谁是你老公?”
“火坑”说话了,从喉头翻滚出浓浓的不满。
“还不就是你……”她一听卓唯默的声音,猛得转过头去,正要抬起手指指向他,却发现这句话严重问题,硬是把”你”字给咽进了肚子,呛了自己个翻天覆地……
他挑了挑眉,突然扬起一抹好象心情还不错的”哼哼”声,推了推她,提了提裤角,霸道地往她身边一坐,双手环胸,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抿着酒的老妈:”你来干吗!这是谁?”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一直不停擦冷汗的男人。
“帮你相亲,这是女方的爸爸,你未来岳父大人,叫人。”
“……妈的,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太平了么,少爷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女人也要你这老太婆找的地步……”
“胡不动的爸爸,叫人。”老板娘没抬眼,继续接着被人打断的介绍。
“……”正要叫嚣的人突然止住了声音,表情有些别扭地看向坐在一边开始缩着手脚喝饮料的胡不动,再看了一眼似乎很想立刻抬脚走人的胡烁,有些不自在地在桌下踢了一脚不动,压了压声音,”你爸爸?”他视线微微一斜,做出最后确认。
不动郁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算……算是吧。”
“妈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是是是是啦!”
“世伯。”他站起身,微微朝胡烁有礼地轻点了一下头。
“噗”两道喷水声从两个女人嘴巴里飚射出来,然后同时看向那个几乎从来没有过礼数可言,无赖到极点的男人,他他他在干吗……他竟然会开口正正经经,礼礼貌貌,真真诚诚地叫人家”世伯”?好恐怖……
“唉?这孩子不是挺乖的嘛!不动你看,人家没有那么坏啦!”被人叫了一声世伯的某人立刻觉得有了说服自己女儿的理由,”你这儿子虽然看起来荒唐点,个性还不错嘛,你干吗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你儿子?”
“……死……死小子,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老板娘伸手要去摸自己儿子的额头,却被自己儿子头一撇,嫌弃地躲开。她特意带胡烁来这里,可不是想促成这门莫名其妙的亲事,让那个讨厌的,朝三暮四的丫头进她家的大门,而是专门为了报复胡烁,让他被自己宝贝儿子的乖张行为吓得要死耶……
“……卓唯默叫我爸爸世伯……卓唯默叫我爸爸世伯……卓唯默叫我爸爸世伯……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胡不动碎碎念着,瞥了一眼有点拘束地坐下来的卓唯默,天啊,他竟然还把他从来不并拢放的腿,合并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软沙发上,好吓人的姿势,”……你……你干吗故意装乖巧啊?”
“……谁装乖巧了!”他推开压低声音和自己讲话的不动,转身看着搭上自己肩膀的胡烁。
“我说,唯……唯……”
“唯默。”他接下这个还记不住他少爷名字的人的话,没有丝毫不爽,看得老板娘和胡不动几乎要抱头鼠窜。
“唯默!唉,是这样的啦,就是我跟你妈订了这门亲事,你们年轻人处处看,觉得不错哩,就把亲事定下来好了,也省了我一件大事!”
“噗!!”
“跟她?”卓唯默斜视了一眼还在做喷泉状的某人,确定了一下。
“你个该死的胡说八道,就这样把我输给人家当童养媳,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妈吗你!”某人抗议,”老板娘,你也说句话,别喷了,你家儿子已经疯了,没救了,你就当好心救救我……唔唔唔……”
剩下的话被卓唯默拿去软沙发上的抱枕一塞,变了音调,然后,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从卓唯默的唇边跳出来。
“好。”
“唔唔唔……”反抗声此起彼伏……但是毫无威力……
好……好什么好,好什么好,哪里好了,事情大条了,救命哇,老板娘现在不是翻白眼的时候,她家儿子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基因集体重组了,他竟然会对”相亲”这么没品的事说”好”……
“那我们该退场了啊,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一下。”胡烁一边笑着,一边拉着使劲翻白眼的老板娘就要走人。
“不,死老头,如果你不想我恨你一辈子,你就不要……老板娘,你也救救你儿子啊……他疯了!”
老板娘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对自己挑着眉头的卓唯默,从喉咙翻出一声:”死小子。”说罢,转身走人。
“不动啊,唯默这孩子不错,哪天让他家里来吃顿饭,大家走动走动,熟悉熟悉啊,我先走了。”他说着拨开女儿求救的爪子,赶着去搭老板娘的便车。
“不……老爸……老……老爸……”她拉不住走得坚决且不负责任的上一辈人,回过头去看那个立刻原形毕露,恢复放荡无赖样的某人,他长腿交叠,大手一摊,霸道地坐在沙发上,微眯的里明显地写着几个字:
“哼,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