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喽……”当一声悠长的喊雪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心里不禁纳闷,现在会下雪吗?因为近些年来来京城一直少雪,就是下雪也是在岁末或是春节前后,而今天是11月21日,真的会下雪?我坐起身来,朝窗外使劲地看着,若是下雪,窗外一定很亮。可此时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并没有看见雪飘,我想或许自己是在作梦吧。想毕,倒头又睡。
“好——大——雪……”楼下一声字正腔圆的高亢京腔,再次打破清晨的宁静,也再次将我从梦里惊醒。这次我听得真切,的确是有人在喊雪。一种难以抑制的欣喜涌上心头:因为北京已经是有几年没有下大雪了,而少雪的季节,对于北方是苍白的,况且雪的洁白与晶莹,无不使人萌生许多美好的遐想。这样想着,匆匆穿好衣服,便跑到阳台上去观雪。
雪,下得并不大,悠悠扬扬的,像一首晨曲;但飘着飘着,旋律突然加快,随着晨曲的变奏,漫天琼花像一支素质极高的乐队合着拍子上下翻飞,又像一群白色的天鹅在舞蹈。站在阳台上,怀着许久未有过的喜悦,观赏那片片洁花漫舞,将一树树尚未黄透的树枝和树叶一点点、一层层地渐渐装点起来,霎刹那间这位魔术师将万物变幻在白茫茫一片之中了。飞雪无声,雪落无痕。
雪,越飞越疾;花瓣,越飘越大;袒露的大地,顷刻间被前仆后继的雪花一层层地掩埋了。雪,洁白的精灵;雪,一尘不染的君子。因为你的降临,天空净化了污染;因为你的献身,大地不再肮脏;因为你的圣洁,病毒不再漫延;因为你的温馨,唤起我许多的记忆。
那是前年的冬天,我的一位南方朋友到我家作客,当我们酒饮正酣时,天雪突降,漫天撒白,见此壮观雪色,我的南方友人惊喜得击掌大呼。自幼生长在南方的他,只在书本里和电影中见过雪花,没想到此次来京眼福不浅,竟然见到了渴慕已久的圣雪。看着他那兴奋不已的神情,感染得我也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雪似的。“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我们把酒吟诗,别有一番情趣。而友人兴奋地竟然像个孩子,推开窗子伸出双手去捧接落雪。当那晶莹的雪花优美地落在他掌心,我的这位南方友人竟惜香恋玉般的用手去抚摸那雪花,直至雪花“香消玉殒”。他就这样邀雪吟诗,玩得是那么开心,笑得是那么天真,说的又是那么突发奇想:真想让雪花把我厚厚地埋起来,即使做鬼也风流……
自那以后,每当下雪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位朋友,想起他说的另外一句话:这是千变万幻的大自然赐给你们北方人的一道美丽的独特景致。
是呀,雪,你是北方的精灵;你在北方人粗犷的性格中注入了雪的柔情。今雪又临,打开窗子,雪花好奇地探进头来,我便学着友人的样子去抓一片雪花,在手心上玩味,雪洁如情,见雪思人,我会心的笑了。面对眼前这一道美丽的独景,朋友之声再现耳际,朋友之言再浮脑海;朋友之音容笑貌再现眼前。朋友,你可知京城又在下雪吗?你可知面对雪花你的友人在想念你吗?落雪无声,没有人回答我,但我知道,此时此刻,你若在京城,一定又会手舞足蹈,去抓雪,去踏雪,甚至去吃雪!只是我想象不出来,面对今天雪花大如席的壮观场景,你又会造出怎样奇特的诗句。
一阵风起,窗外的雪花飞扑在脸上,感觉丝丝的寒意。我不禁想起另外一位从东北来京出差的朋友。为了工作方便他没有住旅馆,而是每天工作和居住在办公室。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有的只是一张临时折叠床和他的一腔热情。
雪,无声地吻在脸上,“瑞雪惊千里”,朋友,你也同我一样在欣赏这雪吗?
我拿起电话,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时我又放下了。一个困在办公室里数月的人,他黑有这样的兴致吗?他生于吉林,长于吉林,对雪太熟悉了。他写过长白山的雪,他写过松花江畔的雪,他写过许多赞美雪的诗句。然而,客座京城的他,并没有把这皇城的天气放在眼里,因为冬不冷,夏很热的北京又怎能比得上天寒地冻的吉林呢?或许他认为北京的冬天不够味道,抑或是他远没有想到北京的冬天今年会来得这么早,还没有去取过冬的衣服天气就变脸了。朋友,此时此刻,你是躲在被子里想着心事,还是站在窗前望雪而愁?或许你忘记了“饱带干粮热带衣”的古训,那薄薄的毛衣能御寒吗?你或许在这寒冷的早晨望雪生情,勾起对妻儿的思念?
朋友,面对这圣洁的飞雪,我突然自责自疚起来。暖融融的家里,荡漾着妻儿的欢笑;明亮的窗前,我在悠闲自得地赏雪自乐。而你却孤单一人,几个月来独居办公室中,生活之乏味,每每想起你便心有不安。
“爸爸,咱们扫雪去。”
儿子的喊声,把我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当我与儿子来到楼下,大学中已经有几位老人在扫雪了。我猫下腰,捧起无暇的雪花,她是那样的洁白,那么的一尘不染。雪,还在悠扬地飘着,望着她那轻盈的身姿,想象着她是怎样的富有牺牲精神,甘愿将自身的洁白融入到泥土之中。捧雪慨叹,想人之灵魂,人之心地,以及人之血液中,是否都该融进一些雪的精神呢?!
乾坤一玉壶,表里无暇。望着厚厚的白雪,忽然内心汹涌着某种创作欲,扫帚当笔,雪地作纸,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发自心胸的四个字:我爱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