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着脸,地上到处散乱着碎布纸片,空中飞舞着落叶尘土,所有的店铺一片狼藉,远远地只看见几只野狗在臭气熏天的的垃圾堆耐心地寻找着食物。这是1938年北方一座小城的春天,却俨然进入了秋冬时节。人,在昨天就早已走光了,躲到了城外的山洞里。和当时中国几乎所有瘦弱的小城一样,这座小城也将迎来她最不受欢迎的客人——日本鬼子。
在那条和平街,那条我爹从不让我进去的和平街,依稀传来了女人们的声音,偶尔还有嬉闹声。听爹说,娘也在那条街上。我曾想去那找娘,爹出手甩了我一耳光。昨天,爹带着我去了那条街,见到了娘,好浓的一股胭脂味,我觉得不像我的娘了。爹说鬼子明天就来了,和我们一起走吧。娘不肯,说街上又多了好多女人,这儿也安全。爹抹了抹眼泪,又偷偷地领着我回到了山洞。我这才知道,到和平街见娘是不光彩的事儿。但是后面的故事,是不光彩的娘后来告诉我的。
三轮摩托车飞机般轰鸣,伴随着狼狗的吠声,还有满眼的太阳旗,鬼子来到这座小城。在对这座空城烧掳一番之后,如狼狗嗅觉般灵敏的鬼子们来到了和平街。
和平街头的笑声浓了。夹杂着鬼子的“哟喜哟喜”,还有女人们的尖叫声,一片乌烟瘴气。放下了枪,提着裤子的鬼子们追赶着女人们,女人们拼命地跑着。最后,女人们都被赶着进了街头一家大院子。这是街上王老财操练家丁的场子,有三四个球场那么大。很快,鬼子们分配好了女人,十多个鬼子一个女人,就在院子里一字儿摆开,轮流上阵。女人们也不再尖叫,脸上泪水流进了嘴里,又吞进了肚里。鬼子们狂欢着,肆虐着。大概是第五六个鬼子骑到女人身上的时候,女人们约好似的说要小便,才起来,只听得一声山响,鬼子们纷纷倒下了。原来,女人们同时拉响了一字儿埋在院子中央的炸药。鬼子们倒下了,女人们也倒下了。还有十多个没炸死的鬼子,叽里哇啦地拿起刺刀胡乱地刺了几下倒下的女人们,然后飞也似地逃走了。女人们幸存的有三人,我娘便是其中的一个。
我曾经问娘,炸药哪来的?娘看着已经长大的我说,炸药呀,是女人们用身体向那几个常来和平街的国军士兵换来的。前些年我回小城,听说和平街重修了座墓,墓碑名就叫“和平街女人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