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院门口又张贴出了张大布告。布告的内容大家都知道,肯定是什么什么案件判下来了,谁谁要判刑了,还有就是哪个就要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了。布告一贴出来,门口就围满了人,有菜场里卖小菜的胡大妈,有区政府机关上班的王科长,有曾经小偷小摸被抓的二狗,还有更多的象我一样没有职业的四处飘荡的游民。
布告的内容有三个人。一个是贩毒的,量多,毫不犹豫,判了死刑。一个是拐卖婴儿的,领了十年徒刑。还有一个是强奸犯,姓李,强奸了个九岁的小女孩哀哀,小女孩就是他邻居家的孩子。姓李的被判了个无期徒刑。
“这个狗日的判轻了,应该枪毙才好。”是二狗子在大声说话。
“是的是的,这个该刀杀的,砍了他的头才好。”胡大妈接着应道。
“人家量刑也是有标准的,怎么会糊涂官打糊涂百姓呢?”王科长有经验地说。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小公文包。
“我们应该去看看这个叫哀哀的小女孩才好啊,多可怜的小女孩。”胡大妈说,眼里好象就要落下泪水一样。这话一出,二狗子就应了:“好的好的,我们来凑点钱,一块儿去看看,愿去就去。”
于是,叫了辆的士,一起上车。我也上了车。我和胡大妈、二狗子挤在后边,王科长坐在前面。王科长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今天这车费我出了啊,不用大伙凑……”的士师傅听了我们的目的地,说:“算了吧,你们不用出钱,我送你们去,也算了尽了点力量。”我心里想,这世界上还真是好人多啊。
爱民路12号。是小女孩哀哀的家。
房子不大,是那种老房子。屋子紧闭着门。“看来要吃闭门羹了哟。”我说。
“不慌,我来。”胡大妈说。胡大妈先下车,上前敲门,轻轻地。好大一会儿没人应声,正在准备转身时,门“吱”地开了,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来看看哀哀……”胡大妈说。
“哀哀不在家。”那张脸就要关上门。胡大妈上前一步,递过我们刚才凑的二百多元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吧。”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就又打开了门。
张满是皱纹的脸说:“对不住啊,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想让孩子过多地被打扰。我是孩子的奶奶,我也是有很大责任的啊,我不应该让孩子老上那禽兽家里去玩啊……”奶奶脸上满上眼泪,顺着沟壑般的脸哗地流了下来。
我们都下了车。王科长接过话:“是的是的,奶奶您也别在心里自责了。现在一定会严惩罪犯的!”
“孩子的爸爸妈妈为了这个案子,家中的什么东西也变卖了,难呀……”见我们没有恶意,奶奶又说,“其实孩子也在家里,你们看看也行。”
我们四人,鱼贯而入。孩子躺在后边小屋子里的小床上。我们进去时,她没有一丝反应,脸上似乎一点血色也没有。
“孩子,你还好吧……”还是胡大妈先开口。话还没说完,她倒先哭了起来。二狗见了,也上前去,拉着哀哀的手说:“小妹妹,不要哭啊,你还要生活下去哩。”说着,也耸了耸鼻子,象要哭一样。我和王科长也走上前,拉了拉哀哀的小手,手真小,握着象没有握一样。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证明我们的到来她是知道了。顿了一下,王科长说:“哀哀,开心点啊,要不,你就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遭那禽兽毒手的?”
“是啊,哀哀,你就给我们讲讲吧,好让我们替你出出气。”胡大妈没有再哭,声音大了一些。小女孩又瑟缩了一下,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了。她奶奶见了,替小女孩拉了下被子,眼里的泪珠就更大了,滴在被子上,打湿了被子。老奶奶抹了下眼泪,开始哭诉起来:“那天孩子做完了作业,照例去……那禽兽家里玩,平常……她也是去的,平常……禽兽家的十多的岁的小子是在家的,但那天没在,禽兽……就下了毒手……”
“就在他家里吧?”胡大妈又问。这也是我们都想问的问题。
“是的啊……”奶奶的哭声更大了,忙着将我们带到了前边屋子里。我转过头,看见哀哀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但泪珠怎么也滴不下来,象凝固在了眼角一样。
“奶奶,那禽兽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只发生了一次啊?”王科长又问,象一个大法官的样子。
“哪里哟,那一天里……就发生了两次……”老奶奶泣不成声。
二狗还想问几个问题,但他觉得奶奶哭声太大,回答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就没有说下去。我们走出了哀哀的家。临出门,王科长又掏出了钱包,抽出几张人民币,塞进了老奶奶的手里。老奶奶口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她说“你们这是第二十几拨人了”。我一听,真觉得天底下好人多啊。
又叫了辆车一起走,在车上,我们几个都愤愤不平,说非得建议判那禽兽个死刑不可。王科长还将车门捶得嘭嘭响。
第二天,我闲着没事,就又去了法院门口,看到胡大妈在,二狗在,王科长一会也来了。又看到居委会的张大姐,吆喝着几个人说:“这小女孩太可怜了,咱们去看看她吧……”说着又有几个人上车往爱民路走。
后来的几天,我没事的时候就往法院门口转转。总能看到前往爱民路去看小女孩的人们。
天底下真是好人多啊。我在心里又叹道。
没有过几天,我接到住爱民路表哥的电话:“哎,知道不,今天在我们这儿的一个水塘里发现了一具女孩尸体,很象那个叫哀哀的女孩的……”
这小女孩,那么多人去看她,怎么会死呢?我一点也不相信,脑子里悬着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