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完美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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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潜”下去 (6)

龚仁贵知道谭村这是要个承诺,说实在的,这步棋,他也考虑了很久,具体把握有多大,他心中也没谱。但是,这是他眼下唯一能走的棋了。但是他只能在谭村面前表现出胜算很大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义无反顾地往前冲。龚仁贵鼻子里“哼”了一下,嘴角露出蔑视的笑:“你只管匿名把事情捅出来,记住是匿名。然后明天把辞职报告一交就行了。其他的工作我来做。你就等消息吧。会有媒体采访你。你只说那笔款是公司之间正常的来往就可以了。反而会证明你的‘清白’,是不是?”

谭村点点头,心想这步棋,对自己来说,终究不是件坏事。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就是不捅出来,就能保准别人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圈内肯定顷刻就传遍了。想到这,谭村已无所畏惧:“行。我亲自负责捅出去。”

见谭村上了“道”,龚仁贵反而退了出来:“唉,事情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也不会走这步棋。没办法啊,这是咱们最后一招了。尽力而为吧。就是最后,成不了,你也别怪我。我的本事就那么大,唉,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你说捅出去,就捅出去。你若想就这样走,我也尊重你的意见。刚才说的话,你就权当没听见。”

谭村没想到龚仁贵会这么说,明明是他龚仁贵想将事情搞大,现在却成了谭村自己想捅出来了,然而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他龚仁贵是领导,是帕瑞比中国区的最高行政官,以他的身份,可以指使下属将帕瑞比中国区的“丑闻”捅出去吗?绝对不可以的。很多东西,是不能摆到桌面上来的。现在,他龚仁贵既然将东西摆到了桌面上,不是说他毫无顾忌了,只能说他将桌子旁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人。他摆了上来,大家看后,是需要一个人悄悄地收回去的,并且抹平上面的痕迹。这些心照不宣的东西,谭村自然是明白的。想到这,谭村在心中强烈地鄙视了一下所谓的一个战壕里出生入死的情意。

见谭村没有说话,Jack说:“是啊,捅不捅要听你的意见。原本这个事情,我和你商量就可以了。但龚总说,他想跟你亲自谈,对你没什么要避讳的。你考虑一下,捅还是不捅?”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捅!肯定是捅!”谭村没有想到Jack现在这么为龚仁贵说话,以他和Jack之前的交情,Jack是不至于这么明显地为龚仁贵说话的。Jack之所以会这么做,肯定是拿龚仁贵当救命的稻草。谁都知道,天下之企业,无论大小,无论内企外企,管人事的必须是老板自己的人。如果龚仁贵倒了,那么他Jack留在帕瑞比的日子还会长吗?

龚仁贵笑了,是那种由衷的笑,头微抬,眼睛微眯,牙齿微启,一小股气流不急不慢从口腔部位晃悠而出:“那好,事不宜迟,开始行动吧。你负责捅,我们负责‘收’。”

谭村本想了解一下他们如何“收”,但看龚仁贵已经站了起来,便知道问也是白问,只好也跟着起身,内心涌起一股随时牺牲自己的悲壮情愫:“我想好了,既然是捅,就在大家经常去的那个论坛里捅,上次那个‘东门子公司受贿门’事件最初就是在那里被捅出来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龚仁贵转身回头,看了谭村一眼,惋惜道:“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自始至终,龚仁贵都没有追问事情的真实情况,也没有根据法律或者公司规章制度来给此事下个定论,更没有由此来怪罪于他。其实谭村知道,早在自己晋升帕瑞比销售总监前的那次谈话中,有关事情的真相在龚仁贵眼中就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龚仁贵之所以没有捅破这层纸,是给了谭村足够的面子。一旦龚仁贵捅破了这层纸,也就等于撕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谭村从进入这家茶馆时的无所谓到走出这家茶馆时的忐忑不安,心理上的变化让他对明天又充满着期待……

除了那些万念俱灰自寻短见的人,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活在对明天的期待中。程军自然也不例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的明天争取有利的位置。现在他如愿以偿地迈出了第一步,虽然迟翔入了局,但依然还是程军的庄,并且他已经成功地执了一把“2+3”,二者之和为五就意味着还要从他这里抓牌。现在他需要执第二把骰子。他巧妙地将两个骰子上的五点均朝下扣在他的拇指上,轻轻地一扔,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骰子在麻将桌上有规律地滚动了几下停了下来,迎面朝上的果然是两个五点。程军心中一阵窃喜,顺手抓了自己码好的两墩牌。“程总不会摆的是一个暗扛吧”,一只手伸过来,将那两墩牌亮了出来,四张红中历历在目,程军抬眼便看见了魏德宁那张狞笑的脸……

程军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已经将窗帘染成了红灯笼。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军翻了身,感觉贴住枕头的脸部潮潮的,他站起身,看到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块。程军摸了一下脑袋,仍有细细的汗水在上面逗留。苏小蕾已经起了床,想起昨晚的疯狂和刚才的那个梦,程军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出了这么多汗,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年龄大了经不起如此折腾,还是因为那个噩梦?或者是兼而有之吧。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身清爽的苏小蕾走了进来,看到程军坐了起来,柔声地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现在还不到7点呢。”

“哦,”程军笑了笑,“也该起床了。”

苏小蕾走到靠窗的衣柜旁,拉开柜子,蹲下身子,将已经找好的衣服拿了出来,来到程军身前:“喏,从里到外,在北京要穿上我买的衣服。”

那是一身布料考究的西服以及价格不菲的内衣裤,就是自己的老婆也没舍得给他买过这么昂贵的服装。程军由衷地笑笑:“不用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

“穿在你身上就不显得贵了。”苏小蕾说,“这可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哦。你一定要穿上的。”

程军估摸了一下,这身衣服应该抵上苏小蕾一年的工资了。“那是必须的,你买的我一定穿上。”程军边说边将内衣裤拿在手中,“我去洗个澡。”

等程军洗漱完毕后,苏小蕾已经做好了早餐。汉堡牛奶鸡蛋,是苏小蕾从超市里买回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的,早餐虽然简单,却充满生活的气息。吃饭的时候,苏小蕾说,她在网上查到了一个名牌大学的高级MBA研修班,只要交钱都可以去学习,想征求一下程军的意见。程军之前参加过诸如此类的高级研修班,深知不过是某些人敛财的道具罢了,便说:“现在高级MBA研修班比比皆是,MBA毕业的人一抓一大把,你报这样的班,还不如报一些专业性、实用性比较强的班好呢。”

“那具体报什么样的班?”苏小蕾问。

“那就看你的爱好了。当然还是和工作有关的培训班。最好能考个专业资格证什么的。这个比什么都重要。”程军说了个大概方向。

苏小蕾点点头:“那行,我这两天再找找。”

程军心中装着事,吃饭时就感觉不到香味了。他简简单单地吃了一点,便来到了公司。时间还早,不到8点,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鑫星集团大院里冷冷清清,远远地看见两个清洁工在修葺草坪。程军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荡着青草的气息,这个院子里的早晨少了北京忙碌的上班情景,显得清爽而平静。一辆车停在了不远处,程军看了一眼,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停下自己的脚步,转身面朝车的方向,果然石知宇夹着一个公文包从车上下来,两人之间只有十来米的距离,程军调动面部所有的肌肉,满脸堆笑紧走几步来到石知宇跟前:“石总,这么早啊?”

石知宇微笑道:“早。”

石知宇的司机这个时候也下了车,看见程军,点点头。程军笑着,招招手,然后跟在石知宇的后面,朝办公楼的正门走去。

“怎么样?”石知宇问。

程军不知道石知宇是问到总部上班的感觉怎么样还是问浙海的那个单子进程怎么样,只好含糊地回答道:“还不错。”

两人已经来到了电梯口,石知宇问:“忙不?”没等程军回答,便接着说:“不忙的话,先到我办公室里喝杯茶吧。”

面对这样的邀请,程军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说:“不忙,不忙。”

两人走到石知宇的办公室门口,发现门已经开了,一位干净利落的女孩拎着一个小洒水壶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两人,便点头道:“石总早,程总早。”

程军定睛一看,是赵方媛,只不过发型变了,长长的卷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拉直后的齐肩发,和以前的青春靓丽比起来,多了一些知性之美。“这是方媛吗?我都认不出来了,越来越漂亮了。”

赵方媛笑笑,连忙道了谢,转身要走,被石知宇喊住了:“小赵啊,给我们泡壶茶,前天带回来的普洱。”

程军跟着石知宇走进了办公室里,偌大的办公室已经被赵方媛擦拭得一尘不染。石知宇没有坐在老板椅上,而是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坐。”

程军想在石知宇面前表现得从容随便一些,坐下去的时候,屁股占据了沙发上很大的位置,但抬眼看到石知宇坐得直直的,便身不由己地抬动自己的屁股,往外挪挪,又往外挪挪,感觉有二分之一的部位处于悬空状态的时候才停下来,一只胳膊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束。程军刚调整好这个坐姿,石知宇便开了口:“浙海教育厅的项目有什么新进展吗?”

“浙海教育厅成立了项目领导小组,组长由浙海教育厅副厅长丁震远担当,客户关系已逐渐明朗化。”

“丁震远?”石知宇口中念叨了一下,又扔出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怎么样?”

程军再次疑惑石知宇究竟想知道什么,是问丁震远的人怎么样,还是问和丁震远的客户关系做得怎么样了?他迅速考虑了一下说:“咱们浙海分公司的销售经理魏德宁已经约好了今天上午去拜访他。”

“魏德宁去?”石知宇毫不遮拦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他是第一次去拜访丁副厅长吧?”

“嗯。”程军点点头,看得出来,石知宇是担心魏德宁的级别太低。

“这会不会显得我们不够重视?”

程军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赵方媛敲了敲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程军忙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腰稍微弯了一下,再次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使屁股和沙发的接触面积稍微大了一点,朝赵方媛点点头。赵方媛微微一笑,托盘上放着一壶茶和两只茶杯,她轻轻地将两个茶杯放在程军眼前的长形红木茶几上,然后端起茶壶将两个杯子倒上茶,说:“这是石总前天刚带回来的,还没拆封呢。”

程军微笑着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并没有喝,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不是一般地香。是龙井那种特有的纯正的香。”

“这是你的家乡茶,不香也不敢给程总摆上来哟。”赵方媛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莞尔一笑。

“对。”石知宇笑笑,“小赵说得对,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搬’的可不是一般的斧,是‘金刚钻’斧。哈哈,咱们在客户那里也要‘搬’这种斧,咱们的员工上去就要能震得住、拿得稳、干得漂亮!”

程军知道石知宇话中有话。这个时候,赵方媛说了句“慢用”便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赵方媛特意看了一眼程军,见程军已双手扶膝,即将汇报工作的样子,便轻轻地带上了门。程军正想趁机点一下魏德宁,探探石知宇的意思,便说:“这个魏德宁还是压得住‘场子’的,浙海教育厅的这个单就是他一开始介入的,能力、经验都没得说。不过您担心得有道理,魏德宁去拜访丁副厅长,级别有点低。唉,也是没办法吧,前期都是他来盯的,教育厅有熟人,现在项目刚刚开始,让他先去探探路也好,过后我再去拜访,等我们谈得差不多了,再请您过去。我是这么想的。”

石知宇想了想,问:“魏德宁在你手下做多长时间了?”

“六年。”程军笑笑说,“一毕业就来鑫星了。”

“做销售经理也有两年了吧?”石知宇问。

“是,2006年10月份,打下浙海电信的那个大单后提拔他为销售经理的,可不是刚好两年了嘛。石总的记性很好。”程军怀疑石知宇将所有分公司经理级别的任职时间都牢记于心了。

石知宇哈哈一笑:“当时提拔他的时候,你们浙海是开了个好头,此后,咱们集团各地分公司纷纷启用有能力有业绩的年轻人做销售经理。事实证明,这些年轻人为当时即将老化的鑫星集团注入了活力。你说,我能记不住嘛。”

程军点点头,笑笑,没有说话,他相信石知宇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石知宇接着说:“咱们虽然是国企,但是个走市场的国企。市场需要什么?市场需要不断地为之注入新的鲜活的元素。人才也一样,有德才兼备的人才,一定要给他施展的空间。咱们在机制上不如外企、私企灵活,在人才上,咱们就不能再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