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育最市场化的美国,像哈佛这样的私立学校,办附校也是本着服务社会的精神,不仅收费非常低廉,而且教学十分认真。即使是诺贝尔奖得主的课,一学期也不过550美元,这在波士顿勉强够半个月的房租。要在我们这里,恐怕会在体育馆卖票,成为一大商业演出。我们的大学,基本上是国家投资,靠纳税人的钱养活,社会责任自然更大,应该对弱势阶层提供更多的服务。然而“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运动发展到今天,还很少听说北大、清华的名教授给民工讲课,这实在是中国大学之耻。
哈佛难进是不用说的了。但是,总有些人能够发现进哈佛可以走“后门”。据《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报道,这样的“后门”如今还越来越风行。
比如劳拉·肖蒂尔(Laura Shortill)是个相当不错但成绩并不惊人的高中毕业生。她当初抱着碰碰看的心理报了希望甚微的哈佛,后来如预料中的那样被哈佛拒绝,但被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录取。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去霍普金斯,而到哈佛来读书。
这怎么可能呢?因为她走了哈佛的“后门”:她没有在哈佛的本科生学院注册,而是在哈佛附校(Hazard Extension School)攻读本科学位。这个附校录取标准和学费都低得多,又能提供哈佛的教育。何乐而不为呢?
美国的许多大学都设有类似的附校,类似于业余学校,多在晚间和周末上课。原初的目的是给一些已经工作的成年人提供继续教育的机会。许多这样的附校不接受25岁以下、没有上过大学的年轻学生。但是,最近传统大学年龄(18~22岁)的学生对这些附校的兴趣越来越大,于是附校也就对一般的高中毕业生敞开了大门。
以哈佛为例,附校2004年颁发了118个学士学位,比10年前增加了一倍。扩张的主要动力,就是像劳拉·肖蒂尔这样的应届高中毕业生的注册。
这些在哈佛附校读书的学生,所上的大部分课程是哈佛教授讲的。他们要拿到学士学位,需要128个学分,其中52个学分必须从哈佛教授的课中拿到(要知道,即使是哈佛正式的学生,也并非所有课都是哈佛教授上)。当然这只是最低要求。实际上绝大部分人上哈佛教授的课的比例要高得多。这些给附校上课的教授,许多是大牌学术明星,包括诺贝尔奖得主。许多课程和哈佛本科生的课程完全一致。所以,上附校给人的感觉,还是接受了哈佛的教育。
不过,这种哈佛教育,比正式的哈佛教育费用低许多。哈佛本科一门课的标价是4000美元。附校一门课的价格仅为550美元,只有1/7多一点,比上一个州立大学还便宜许多。
这种附校在高中应届生中流行,绝不仅限于哈佛,而是一个全国的现象。比如在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其附校在最近5年人数增长了3倍。就读的大多数是25岁以下全日制的学生。在马里兰大学的继续教育学院,25岁以下攻读学士学位的学生从1997年的1400人增加到2004年的4200人,也是3倍的扩张。菲尼克斯大学是美国最大的营利大学,在全美有176个校园,16万学生。原来该校针对的是有工作的成年人,只收22岁以上的学生,如今18~22岁的学生则占其学生总数的10%。
美国高中毕业生为什么开始把业余学校当正式的大学上?其中的一个原因是近年来学费大幅度上涨,而联邦政府提供的奖学金未能随着学费而提高。特别是一些中产阶级家庭,收入水平太高,没有资格获得充足的奖学金。比如一位叫简纳妮·玛格丽特·努斯(Jenanne Margerat Nurse)的女生,高中时本是一个优等生,但根本没有申请哈佛。她是12个兄弟姐妹中的一个,家里的收入对申请奖学金来说太高,但对支持12个孩子读正常的大学来说又太低。结果她就到哈佛附校就读。由于附校主要是晚间和周末上课,许多低收入的学生打工就比较方便。当然,还有许多学生,上哈佛附校完全是冲着哈佛的教育来的。
哈佛附校的课程要求和哈佛本校差不多。不过学生毕竟有些区别。哈佛的正式本科生,都是经过激烈竞争进来的,年龄整齐,在学术素质上也精致许多。附校的学生各种年龄的都有,许多人有工作,许多人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学术素质也不整齐。不过,学生丰富的生活经验,使一些教授觉得教附校的学生别有趣味。教高级小说写作的格雷格·哈里斯(Greg Harris)说,他开始教附校的学生时用了非常学术化的方法,但学生的反应是:先把那些理论的东西放在一边,请直接对我的写作发表评论。
附校生和正式本科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住校。寄宿制是美国精英大学的精髓。住校给本科生们创造了一个小天地,大家一起组织各种活动,互相分享成长的经验。所以许多常青藤的毕业生会告诉你,他们在住校的环境中课外学到的东西远比在课堂中学到的东西多。住校也使这些未来的精英彼此之间形成牢固的人际网络,为他们日后的成功奠定基础。附校的学生没有这样的条件。特别是许多学生有家,上完课就走,年轻的单身学生就没有社交的机会。另外,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学生自律性较差,不住校,缺乏人督促,容易“放羊”。也正是如此,一些教育界人士认为以继续教育为目的的附校招收高中应届生应该慎重。
附校的文凭顶多大用呢?一个给波士顿律师事务所招募人才的专家盖尔·卡普兰(Gail Kaplan)说:“如果我把一个附校的毕业生送到波士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人家不会把他或她当哈佛本科毕业生对待。但是,如果我把哈佛附校毕业生送到圣路易斯或加州,人们很少能注意到附校生与哈佛正式学生的不同。”
我在过去的文章中已经指出,目前美国经历着重大的社会转型。求学期和工作期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上大学的正常年龄正从18~22岁过渡到18~30岁。不仅学生年龄增大,半工半读的学生人数也日益增加。附校渐渐走红,也多少反映了这样的趋势。附校的教育,不仅适应了社会多种的要求,而且为一些低收入阶层创造了良好的受教育机会。目前中国的高等教育越来越市场化。许多大学有意图利用自己的牌子,办一个二级学院之类的学校作为生财之道。我们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在教育最市场化的美国,像哈佛这样的私立学校,办附校也是本着服务社会的精神,不仅收费非常低廉,而且教学十分认真。即使是诺贝尔奖得主的课,一学期也不过550美元,这在波士顿勉强够半个月的房租。要在我们这里,恐怕会在体育馆卖票,成为一大商业演出。我们的大学,基本上是国家投资,靠纳税人的钱养活,社会责任自然更大,应该对弱势阶层提供更多的服务。然而“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运动发展到今天,还很少听说北大、清华的名教授给民工讲课,这实在是中国大学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