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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六.美色当前,进退两难

接到省委组织部通知时,省政府副秘书长兼省法制办主任吴寅正在老家蓼城。他应家乡所在市的邀请,参加了当地正在举办的全国性茶叶发展高层论坛会。会后,他趁机回蓼城看望久病的父亲。

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成了远在省城的吴寅的一桩心病。吴寅这次回来,半公半私,本想多陪老父亲几天,无奈接到省委组织部要他今天必须赶回省城的通知。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很可能是自己的工作岗位有变动,不然,组织部是不会火急火燎地让他这个副秘书长当天赶回省城的。

此刻,望着在临窗的写字台前边咳边伏案赶写县志的父亲,吴寅欲言又止,父亲说:“你有事就说吧。”吴寅说:“我马上要走,组织部刚打电话催得很紧。很可能是我的工作有变动。”

父亲停下手里的笔,望着吴寅:“工作变动是你要求的吗?咱们不能给组织找麻烦,更不能跑官要官啊。我觉得你现在做副秘书长就很好,这个职务似官非官,又稳当又保险。现在做官的,有几个能做到一辈子清廉的?后半生为了几个钱进监狱的,每年都有一批人哪,不值得。再说,做官责任重大,现在像什么社会稳定啊、信访啊、安全生产啊,这些工作多难做啊。”说着说着,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缓过气来后,他接过儿子递过来的一杯水,喝了一口,望着吴寅,接着说道:“还是做办公室主任好啊,许多做办公室主任的人,都练就了不卑不亢、不温不火、处事稳健、处变不惊的素质。这点本事是历练出来的,需要时间啊。你今年才四十二岁,先磨个几年再去主政也不迟啊。”吴寅解释说:“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说是让我到哪一个地方主政。”父亲微微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是省副秘书长又兼着法制办主任,如果不让你主政,难道还会安排到别的厅局?”

这时,吴寅的手机响了。他刚一接听,郁萌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大秘书长,你现在在哪儿呢?还稳坐钓鱼台呀?我们又要到一起工作了,还真有缘分哪!”

吴寅语调平静地对郁萌说:“我现在在老家,耳目闭塞,消息不灵通,请你详细说说。”郁萌便把省委常委会公布的沙颖党政班子的配备情况向吴寅详细介绍了一遍,语气里洋溢着一股兴奋之情,大声说道:“大秘书长,你在市级岗位上过渡几年,以后那可是前途光辉灿烂哪,老兄以后可要多关照小妹我啊。”

吴寅听完,略加思索后对郁萌说:“我听说管冠南这个人不太好相处,你了解不?这样吧,我今晚赶回去,请你喝咖啡,咱们坐一块儿好好聊聊。另外,代我向伯父问好,好久没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三十年前,曾任省政府秘书长的郁道轩被下放到蓼城当县委副书记,和时任县委办事员的吴建国建立了比较深厚的交情。自此,两家人的关系一直非常亲近。到了郁萌和吴寅这一代,两家走动频繁,关系更是密切。

当晚,郁萌和吴寅两人在咖啡厅谈了很久。最后,他们对于即将到沙颖赴任达成共识:步调上一定要保持一致,先观察管冠南的各方面情况,了解对方的底细,然后,随时沟通情况,商量对策,一定要在沙颖站稳脚跟。

管冠南任沙颖市市委书记的消息,常务副市长李瘦石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准确地说是在省委常委会还没结束时,就有人打电话“知会”他了。自周治平被带走后,由他主持市政府工作的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关注着市委书记、市长这俩位置,尤其是市长的位置。他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做过县委办公室秘书、乡长、乡党委书记、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常务副市长,九个台阶,每个不多不少两年半左右,只是在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稍长了点,已经快五年了。他今年四十九岁,据省里内部人说,一超过五十这条线,就不会再作为市长人选被提名,他一想起这事就特别窝心。

去年开始与管冠南合作共事后,他时时感到力不从心,对管冠南的工作风格,他感觉很难适应。去年年底听说管冠南要调走,他感到如释重负。后来,管冠南回省城的一段日子里,由他主持市政府工作,他觉得如果这段时间能把工作维持好,沙颖市长的帽子必将戴到他的头上。谁知道主持工作这个活不是好干的,管冠南在沙颖全城铺下了一大堆工地,拆迁、水电、项目资金、上访……弄得他成天焦头烂额。他也清楚,现在的官场很复杂,调动职务更是难上加难。这段时间里,为了谋求市长的位置,他曾上北京跑省会,找了不少人,送了不少礼,也花了不少钱,这些年他精心收藏的精品字画都送了出去,没想到却落了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儿,李瘦石忍不住有些焦躁,他站起来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添了些水,然后又坐到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他想,早知道管冠南能当市委书记,自己也应该在张明宽他们的挽留信上一起跟着签个字。现在的结果是,让死保管冠南的那些人抢占了先机。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一个地方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三把手是有极大差别的,疾恶如仇的管冠南对他的看法足以影响他的后半生,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重新构建同管冠南的关系。他望着杯中绿莹莹的飘荡的茶叶,认真地思考着。

“有办法了!”李瘦石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可以先到龙湖文冶秋家去一趟,趁机和老先生拉近一些关系,以后在管冠南面前,也有点退身步。文老先生和自己的父亲原是同窗,彼此间多有走动,父亲为自己说话也方便。只是给这位老先生带些什么礼物好呢?文老先生在古玩字画圈子里品味甚高,一般的物件他是看不上的。他记得父亲还存有一幅民国时期徐世昌下野后抄录的《红楼梦》诗词卷,只是不知父亲是否会舍得忍痛割爱,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以后不让自己在管冠南面前穿小鞋,把这宝贝拿出来。

李瘦石正踌躇间,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干儿子栗勇,栗勇说他半小时后就到,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办公室等着。李瘦石听到这话,心里立刻犯起怵来。他知道,栗勇这次是为那只“黄地珐琅彩牡丹唐草纹碗”而来,来者不善哪。春节后,栗勇找到他说,如今官都是要“跑”的,干爸你不能坐等从天上掉下肉饼来,需要花钱你尽管说。我有的是,二三百万的都是小意思,咱无所谓,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只碗。李瘦石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印着“康熙御制”的字样。他知道这是好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便推脱谢绝。不料后来让做市人事局副局长的老婆尹淑芳收下了,之后尹淑芳又逼着他到省城去送了人。临送人前,他找了位专家给看了看,专家说,市值最低也能达到五十万元。东西送出去了,事却没有办成。昨天,栗勇就打电话想要回这个宝贝,这可叫他到哪里去找啊!

这个栗勇,是李瘦石原先在乡里当一般干部时,所在乡时任党委书记的儿子,学习不怎么努力,但很聪明。他没有考上大学,直接当了兵,复员后通过李瘦石的老婆,安排到当时的地区人事局培训中心。人事局的培训中心是个烂摊子,人员都是有背景的,栗勇为人大方,把一些调皮捣蛋的主儿整治得服服帖帖,很快就做了培训中心的副主任。早几年时兴干部下海经商时,栗勇又找到李瘦石的爱人,软磨硬泡当上了市人事局机关服务中心的主任,在汽车站附近租了幢小楼,开始倒腾起生意来。小到柴油、化肥、种子,大到汽车修理、网络工程、建筑工程,没有栗勇不介入的。几年下来,栗勇的账上捞进了不下一千万,而妻子尹淑芳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栗勇对妻子的称呼也由尹局长、尹阿姨变成了“干妈”,李瘦石自然成了“干爸”。这几年,他直接或间接地给干儿子介绍了不少工程项目。

想到这里,李瘦石觉得有些释然。他觉得自己给栗勇介绍的工程少说也让他挣了四五百万,这样算起来,栗勇拿出五十万给自己弄只康熙年代的珐琅碗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栗勇的目的也是非常明显的,他就是想让自己当上市长,以便日后利用自己攫获更多更大的利益。不过,这个栗勇也不是好惹的,前一段因为货运市场的事,栗勇大打出手,组织人把对方打成了重伤。要是这个混球对自己来点什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正在李瘦石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敲门声,随着李瘦石一声“请进”,栗勇推门晃了进来:“干爸!”

李瘦石镇定了一下情绪,慢慢抬起头,低声说:“哦,是你?有事吗?以后在这里不要喊我干爸,要注意场合!”

一看李瘦石绷起了脸,栗勇心里便怯了三分,他小声说:“知道您这两天心情不好,我特意在咱家的酒店里给您准备了一对熊掌,请您过去品尝。这熊掌可是我托人从东北寻来的,正宗货。”

李瘦石本来不想吃什么熊掌,尤其是在栗勇的大白宫酒店,影响不好。但因为那只珐琅碗的缘故,他不好驳栗勇的面子,便淡淡地答应了。只是,他还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寻到这么好的东西,你还请了谁啊?”

“没有别人,就您和市法院的柳院长,您看是不是还要请下谁?”

“吃个饭找那么多人干啥?”李瘦石说着,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文件,问道:“带车没,你带车过来了,我就不要车了。”

“带了,还是那辆旧奔驰。”栗勇回答道。

“还说是旧车,贪心不足的东西!”李瘦石心里暗骂道。这辆车可是市棉麻公司要债抵来的,栗勇求着自己用不到三分之一的车价弄到手的。想到这里,李瘦石的心里更加坦然了。

栗勇的白宫大酒店在整个沙颖市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不仅是因为白宫的建筑风格别具一格,更因为其中的野味以及附设的洗浴中心的豪华程度在省内都是首屈一指的。京城和省会的一些要人来沙颖时,常被安排住到这里。白宫大酒店的大餐厅装饰得相当豪华,餐具都是纯银的:银酒杯、银筷子、银汤勺、银托盘……

李瘦石与栗勇刚刚坐定,市法院的女副院长柳莺与白宫前厅经理肖莉便款款走来。栗勇说:“今天,俺干爸,也就是咱李市长在百忙之中光临这里,我特意请柳院长和肖经理过来作陪。大家都不是外人,一定要开怀畅饮,尽兴而归啊。”

肖莉娇滴滴地说:“老板啊,我们还没有拿筷子呢,你就让我们尽兴而归,啥意思哟!”说着站起身,拿起珍藏三十年的精品茅台酒,挨个儿给大家斟满了杯子。此时的肖莉,穿的薄如蝉翼,该露的地方,肤如凝脂,不该露的地方,若隐若现,特别是那对丰满的乳房,像对小兔子一样在李瘦石身边蹦来蹦去,蹦得李瘦石忍不住想入非非。

栗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忙着张罗大家说:“看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大家别见怪。上菜,上菜。”

六个凉菜上完后,大家喝着酒,说着客气话。待几杯酒下肚,端上凤翅熊掌时,栗勇的话多了起来:“干爸,这道菜,可是我专门跑到山东请孔府的厨师做的啊。色泽红亮,香味浓郁,酥烂味醇,造型美观。大家快尝尝。”

大家动起银筷,品尝后都忍不住连声说:“不错,不错。”

见大家都夸赞开来,栗勇有些得意,又指着一盘刚端来的菜说:“这是红烧鹿筋,汁浓味醇,鲜香味美,快尝尝。”

大家吃着喝着,酒酣耳热时,栗勇佯装醉态,大声说:“柳院长,柳莺,你只比我大一岁,是我的小姐,不,是小大姐;肖莉,你是我的小妹,不,小小妹。李市长是我的干爸,也是你们的干爸。来,咱们敬干爸一杯。”他说着,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又倒上满满一杯,晃晃悠悠走到李瘦石面前,双膝朝地上一跪:“干爸,您不喝,我就不站起来!”

李瘦石没有想到栗勇会有如此举动,忙接过酒杯,说:“快站起来,站起来,别这样,别这样。”说着把栗勇拉起来,把酒喝了下去。

栗勇回头招呼道:“肖莉,柳莺,快敬干爸!”

肖莉和柳莺见状,忙端起酒杯,一起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敬干爸一杯!”

见李瘦石把她俩敬的酒都喝完,栗勇说:“这个房间的音响不错,咱们给干爸唱几首歌吧。”说着打开了卡拉OK,点了两首歌——《真的好想你》、《久别的人》,然后,使眼色让肖莉把麦克风拿了过去。

肖莉扭捏了一下,娇滴滴地说:“那我就抛砖引玉吧,献给干爸一首《真的好想你》。”说着,她靠近李瘦石坐下,轻轻地唱了起来。

在肖莉的歌声中,栗勇挽起柳莺的腰,两人跳起舞来。肖莉唱着唱着,就伸出胳膊挽起李瘦石,像个孩子似的把头靠在李瘦石的肩上。一曲唱罢,肖莉把麦克风递给了柳莺。在柳莺唱歌的时候,栗勇趁大家不注意,把一包药倒进了李瘦石的酒杯中。等柳莺唱完,栗勇端起杯子说:“二位唱得真好,来,咱们干了这杯。”

李瘦石喝醉了。

朦胧中,他记得自己是被人搀扶到白宫大酒店的总统套间里的。然后是浑身的燥热,再之后,是肖莉帮他脱去衣服的。他很想拒绝,却又无力抗拒,只能由着她把自己脱得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