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倔强,阿真轻轻挑起眉头,抬手抠了抠脑门,指向水袋威胁:“我知道你想死,不过惹毛我,对你没有好处的。”话落,看着他的咒怨诅目,吃吃笑道:“比如那些被我俘虏的兵将,说不定哪一天喝醉了,下了全杀的诣令,那就不太好了。”
“你……”沐天青猛扑到囚栅,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欺身扑来,阿真便抡起手掌对他的垢头轻拍了一下,老朋友道:“先喝水,喝了水再告诉你。”
“哼!”沐天青鼻孔喷出两条白烟,想也不想抓过水袋,拧开塞盖咕噜把整袋水灌完,扔掉急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我南下是被逼的。”阿真轻耸了耸双肩,撇了沐天青一眼道:“周锦煨是什么人,咱们都明白,他罢了我的职,却又不准我出金陵,所以语嫣才不得不挥军南入,攻打江南其实是假的,真实目的就是要让我脱困。”
沐天青目光幽深,皱眉道:“你和段语嫣原本就认识?”
“当然。”阿真点头,骗死人不偿命裂笑。“我是个弃儿,是语嫣娘亲给我大恩,所以我与语嫣从小相许,去年六月,和她吵了一大架,这才跑夏周来的。”要不是悯儿的爸爸,他早就死了,只是把她秃头老爹改成貌美如花亲娘而已,这么说也没错。
沐天青盯着他看,像是要从他眼中探出真伪一般,思索了半晌接着询问:“既然你已安然返回大理了,为什么还不肯罢兵?”
“银儿在江南,苏太老想回苏州。”阿真微笑回答。
彼此都是聪明人,不消太过明言,沐天青立即懂了。皇上若知他是大理王,一定不会饶了殷府与苏府九族,所以他才挥军南入。
与沉默的沐天青相视,阿真存心气死他,嘿笑说道:“沐天青,你的符印很好用,昨晚我用你的印符诈了三坐城池,其中有一座是黄州。”
听得黄州被夺,沐天青咒怨的双目迸射出血艳,双手紧握着囚栅,整张脸都夹于栅栏缝内,低咆道:“你这个无耻贼子。”
“嗯嗯,骂词稍稍改动,听起来就新意多了。”阿真嘿笑挑起小尾指挖了挖耳朵,“其实早在昨天我就安排好了,黄州一得便让水军出澎鑫湖,而陆军则往你们大寨攻击,现已是午时了,杨铁枪说不定都阵亡了。”
黄州一失,水陆溃烂,大理水师本就不易阻挡,面对水陆并击的杨国公怕是要溃不成军了。沐天青双眼无神,措败跌坐于囚笼内,江南之地仅存的屏障也失了,江南该待如何?
见着沐天青丧魂落魄,阿真呵呵笑了,手撑于椅上大跃落站土地,对王可姑说了句不吃饭,便返回了车厢睡觉。黄州得了,游江一路畅通,挡于前面的夏周帅寨,面对他水陆九十余万兵马夹攻,能退到哪里?唯一的一条生路就是撤退入两浙路与福建路,可此两地后面是汪洋,又不是鱼虾,杨铁枪能如何?
酝酿睡意的同时,阿真迷糊思索着,脑中出现了木头老爹和净尘的脸庞,很快就要和他们见面了,再见之时他们会骂他吧?
对鲁丫最大的威胁就是黄州那片箭雨,威胁一解除,三十万铁甲战舰顿如豺狼一般,舰队驶过之地,连鳖蟹都不敢呼吸。
威武不凡的鲁丫站于甲板上,亨受滔滔江上冽风蒸馏时,远眺敌寨方向滚滚上冒的黑烟,心情极好大吼:“传令,快速行至敌寨背后,助段老元帅拔寨破敌。”
“是!”甲板上的令旗手得令,两端挥舞起红色双旗,一阵复杂的旗语落下,有序前行的三十万铁甲战船破浪敌寨之后冲上,一辆紧接一辆的投石车吱呀响叫,万全俱备,屠杀在即。
夏周四座浩大的军寨狼籍血猩,营寨的大门与栅栏旁堆积着尸体密麻,血把草染红了,烟把蓝天熏黑了,面对疯狂的大理兵军,夏周兵将心慌意乱,坚守坚守再坚守,可大理的火力太强了,仅只半时辰,双方已死伤不可计数,疲 惫不堪之极。
杨铁枪身形暴旋、长枪抡展,尖利的枪矛如有生命一般,若涟漪荡澜,圈圈扩展向冲闯入大寨的小股大理士兵划去,刹那间,十数条成功跃过栅栏的生命,转眸成了具具喷血死尸。
他铠甲猩黑呸骂:“段语嫣疯了。”
段奕平站于一处坡丘眺看前方撕杀的两国兵士,目光极快便被那条穿着黑铠的硕长身影吸引了过去,但见此少年独自挡于寨门,手中一把长枪风生云涌,方圆丈处,所有的兵马全都惨嚎着倒飞了出去,面对千军万马,丝毫无惧,真可谓是虎将也。
“砰……”杨腾飞浑身溢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抡挥长枪,扫死一批又上来一批,单手握柄,枪头向密麻围来的佛头军劈划而下,一声轰然巨响,跟前的敌兵以一条直线碎裂,大地噔时被他蹂躏出一道极深的渠沟,
“真是虎将也!”段奕平赞赏不已,手指那个穿着黑铠的狂傲少年,对身边的将军们询问:“此是何人?”
“杨铁枪之孙,杨腾飞。”一名武将简明扼要说了身份,手指另一寨道:“元帅且看,此将亦也剽悍英勇。”
“喔!”闻言,段奕平从杨腾飞身上转眸往另一处军寨看去,但见寨外也有一名少年,此少年白袍银甲,一样手提长枪,单独闯于兵马之内,修长身影如鹰翔如钧电,长枪暴扬,枪尖寒芒汹涌,如波似浪地涌向四周兵士,每道血标落下,身边便横七竖八躺下大量兵尸。
“原以为夏周软弱,不曾料想竟有如此虎将。”段奕平热血澎湃,老掌紧握着腰剑,情难自禁前走了一步,大有亲自去会会此两名英雄少年之劲。
一旁的武将们见到段元帅还不服老,彼此菀尔一笑,南征左将军蒙四笑道:“段帅,此人姓苏名净尘,可是大王极亲,绝不能有所损伤,您还是不要与其相会为好。”
“原来是他。”热血澎湃的段奕平恍悟,不由的向苏净尘多投去数名,手捋白须情难自禁点头,心里极其的喜爱。暗暗心道:既是王亲,那便门当户对了,与他的小芽月真是天造地设一对人儿。
不知杀死多少敌军的杨腾飞和苏净尘,纵是壮裂豪情、剽勇无敌,但两人心里布满浓浓的疑惑,大理强力的弩弓手数量巨广,可为什么没有半把箭往他们身上射来?所有的箭皆避开他们,仿佛是要保护他们一般,着实是太奇怪了。
“不好了,佛头军突然从后寨涌来了。”
壮烈的战场上,不知是谁吼出这句话,随后……
“砰砰砰……”
“砰砰砰……”
“碍…”
“碍…”
大寨后方突然炸声轰响,四下滚滚的黑烟更是大骤,本就惊畏的夏周兵马震慑了,一声紧接一声的嘹吼不绝于耳,四下东倒西歪,仅只一个惊愕,噔时尸横遍野。
“杀!”强攻敌寨的数十万兵马见周军怆惶无措,石破天惊的杀声将大地震的都颤抖起来。
霎时间,伫立于丘野上的四座坚牢大寨吼号不息,数十万大理军如狂涛骇浪层层破栏向内挤闯,管管血枪粼粼,柄柄猩刀霍霍,就像来自九天的天兵神将,威猛强悍杀入寨内,排山倒海只图把热血激化成荣耀。
自大寨后方失守,杨铁枪的战力便无影无踪全失,他双目充血,心惊哀痛,瞬息间佛仿苍老了十岁,苍苍老躯抖的行将就木,喷血咆吼:“敌军如何出现于寨后,如何出现?”
水军终于来了,段奕平哈哈大笑迈入乱成一锅粥的敌寨,听到杨铁枪失声咆吼,当即如洪钟吼应:“黄州天亮前已被本帅拿下了,怎么?杨帅不知晓此事吗?”
一干武将手持随身兵刃护于段奕平四周,敌军靠近,当即毙命,隔着奔来跑去撕杀成一团的双方兵马,眺看被人搀扶的敌帅,轰隆隆的彻笑蓦地掀天而起。
自天亮大理就如吃了疯药猛力攻打大寨,杨铁枪当然不知黄州已失,听得敌帅此话,喷的一声,嘴内一条血柱似长虹划过,双目一黑噔时昏了过去。
“爷爷……”后寨失守,杨腾飞心慌回寨,一路砍杀向杨铁枪移来,快到之时咋见爷爷吐血,一声悲痛嘶吼,猛然将长枪插入地内,双臂抱起昏迷的爷爷对慌作一团的诸将咆吼:“敌军前后夹击,寨破了,快撤退吧。”
“撤……”
“撤……”
早就想撤的众将没有军令不敢撤,见有人要背这个黑锅,哪里还有半丝迟疑,扬起粗大的喉咙四下嚷喊,护着杨国公与候爷翻上马背,率先狂骑撤出大营。
将军们撤了,拼杀的兵士们自然收枪调头紧跟其后逃命,一时间兵群如潮水涌退,相互踩死无数,瞬息时,帐破栏倒,车马旗械凌乱到处,场面难于描述的壮观。
段奕平仰看了看快正午的天宇,不急地等败军逃有一段距离,这才下令:“南征左右将军按令行事,其余兵马随本帅威入江南。”
“是!”候久的诸将大声应令,四散飞奔上坐驾,各自扬起手中的兵刃对到处纵火、捡物的兵士们咆吼:“随意拾拿东西则斩,全都随我来。”
将军没有下令追赶,趁胜追杀了一小段,兵士们皆尽数返回了,快意纵火捡械时,听得军令,赶紧把手中的各种兵器扔于地上,跟着隶属的千总朝下一场战争抡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