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那个姓于的识时务,这件事便不见得不能办!就算是有人看得出其中的问题,只要该收的税赋,都收上来,摊派什么都不少,那么谁还会管那边为谁所控呢?”
蔡善继听了温流芳的话之后,他作为一个一步步从地方官走出来的官员,立即便明白了温流芳在想什么。
于是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咬了咬牙道:“现在看来,也唯有如此了!只是不知哪个姓于的能不能答应!”
温流芳立即说道:“姓于的要的是利,既然他想要的大利已经给他了,每年这点小利对他来说,又能算是什么?
更何况从目前看来,这个姓于的还是留着一手的,如果他想要真的打下同安县城,并且攻打泉州城的话,以他们目前的实力,难道东翁以为他们做不到吗?起码这同安县城,早就该被他们打下来了!又岂会等到现在呢?”
蔡善继看着温流芳迟疑了一下后问道:“照你这么说,你是认为……那于孝天是在……”
“不错!学生以为,这件事其实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如果东翁同意的话,学生愿意马上出城,再去中左一趟!”温流芳胸有成竹的对蔡善继说道。
上一次蔡善继派温流芳去中左的时候,温流芳可没这么热心,当时他吓得是两腿转筋,只差出城就跑路回家不干了,后来还是为了前程,强压住了心头的恐惧,才不得不去了中左所,求见于孝天。
但是在有了第一次的经历之后,他已经看出来,这个于孝天并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只要有话好好说,去见他,起码生命还是有保障的!
所以为了为自己未来博得一个好前程,这一次他才会主动请缨,要再去中左所一趟。
蔡善继看着温流芳,感慨了一番之后,对温流芳说道:“那就一切都拜托先生了!请先生放心,只要能办好此事,那么以后我蔡某一定会遇到机会,举荐先生!”
温流芳闻听大喜过望,立即一鞠到地……
于孝天悠然自得的抽着他刚闲暇时候亲手做出来的烟斗,一边听着下面坐着的温流芳说话。
这个烟斗用的料子是标准的海南黄花梨,黄花梨在后世的时候,因为自然资源消耗殆尽,已经极为少见,可以说是寸木寸金,很是难得。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这个东西还不算是很难找,所以于孝天便找了一块料子,闲的时候用小刀一点点的修,然后又用各种磨料抛光打磨,倒是相当漂亮。
以前他抽纸烟,但是时间长了之后,感觉抽纸烟似乎派头不够足,所以才会想到抽烟斗,后世喜欢抽烟斗的名人可是多了去了。
随便说几个就足以震撼世界,比如丘吉尔、斯大林、恩格斯、爱因斯坦、牛顿、中国还有贺龙元帅,都是喜欢抽烟斗的,于孝天以前在各种电影纪录片上,可是没少看过这些名人抽烟斗时候那种气定神闲的派头。
所以他干脆便改抽烟斗了,而他现在该抽烟斗,肯定也马上会引起下面不少人的效仿,现如今他在海狼部众心目之中,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无数人有意无意之间,都在暗自偷偷的模仿他的做派。
现如今他改抽烟斗,少不了马上就会引起一股新的风潮,能作为时尚流行的风向标,这种感觉也着实不错嘛!
长久以来,于孝天整个身心都扑在了建立他的海狼王国的事业上,极少有闲暇的时间,来关注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反倒是近期在开始对福建官方采取报复行动之后,特别是在打下围头湾之后,他反倒变得闲暇了许多。
现如今他带出来的这些手下部将们,虽然不敢说各个都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其中一部分人,还是已经成熟了起来,起码能按照他的授意,去把事情做好,这么一来,他只需要居中调度,具体事务就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他事必躬亲了。
于孝天一边叼着烟斗吞云吐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而温流芳则在下面侃侃而谈,将他的想法陈述给于孝天。
当听罢了温流芳的话之后,于孝天正好一斗烟也抽完了,黄花梨虽然漂亮,但是却并不见得是做好烟斗的材料,点燃烟丝之后,黄花梨特有的香味,虽然闻起来不错,但是却多多少少有点干扰了烟丝原来的味道。
所以他决定有机会,让人帮他去找一块石楠的根瘤,用石楠木做个烟斗,应该会更好抽一些!
他抬手在桌角磕了磕烟斗,用一个小银勺挖出了烟斗里面的残烟,又用棉布仔细的擦了擦烟斗,拿在手里面笑道:
“我怎么说呢?这是不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早点这么说,岂不是就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了嘛!
你提出的这个办法,于某认为可以接受,不就是这一带的田赋嘛!你们该怎么收,就继续怎么收好了!但是我就一个要求,对待这一带的百姓,还像以前那样勒逼无度是不行的!那样的话,你们就给我帮大忙了!我的话温先生应该可以明白是什么意思。
至于中左所和金门所乃至是高浦所,你们该派人过来还派人过来,卫所嘛,总是要有人来管才行!巡检司可以派回来,我可以给他们安排地方,把以前的巡检司署衙交还给他们便是。
但是他们在这一带,可要听我的安排,万一要是闹出什么不愉快的话,可不能怪我!”
于孝天的话说完之后,温流芳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其实他提出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就是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
蔡善继所代表的福建官方,暗中可以承认海狼对围头湾一带的实际控制,但是这一切只能是暗中进行,明面上海狼还是要将这一带交还给官府,“退出”围头湾。
当然官府会继续在这一带保持名义上的控制权,该收的税赋和摊派,还是要收,除此之外,这一带暗中还是由海狼实际控制。
官府对于海狼的存在默认,不加过多干涉,继续该派出的官吏,还要继续派过来,不过派来的官吏都是架空的,要听从海狼的调派,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嚣张,什么都管了。
而且官方也不再朝围头湾一带派遣官军驻防,由海狼自行调派一批海狼部众,穿上官军的衣服,名义上算是驻防在这一带的官军,但是那些派来的官军军将,只是名义上的军将,并不干涉指挥这些海狼部众,指挥权还是由海狼自行负责。
这些事情在外人看来,围头湾起码还是官府的地盘,这一切只是披了一件官面的外衣,里子里面,都换上了海狼的人员。
至于月港,蔡善继也承诺不再重修,以后海狼要把围头湾当做商港,想怎么弄是海狼的事情,海狼只需要每年给官府那边表示表示,弥补一下月港那边每年收取的税金,这些商船以后想来这里行商,就来这里行商好了。
其实蔡善继和温流芳这些人早就看出来,海狼这一次大举兴兵跑来占了围头湾,并且摧毁月港,还表态要长期控制围头湾一带的目的是什么,这围头湾其实就是一个金山,每年大批海商要在这一带进行交易,别说海狼自己经营,就算是只在这一带坐地收取税金,这一年下来,就足够海狼赚的盆满钵满了。
虽然这一块收入牵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但是眼下官府根本拿海狼没有办法,只要不结束这种战争状态,谁的利益都没法保障。
但是结束了这种敌对状态之后,虽然有些人的既得利益会受到损失,可是总好过海狼天天不断的袭扰福建沿海一带吧!至于那些原来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损失也就损失了,这可不是眼下蔡善继要考虑的事情。
只要有海狼在这一带强力压制,就算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也不敢跳出来跟海狼作对,这一次海狼在这一带的行动,已经彻彻底底的震慑了这些地方势力,他们以后要是还想在这一带生存下去,那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眼界,会不会做人了。
听到于孝天这样说,温流芳也就放心了下来,很显然于孝天对于他提出来的这个婉转的解决方案,也表示了同意,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于是接下来温流芳开始和于孝天商议起了具体的谈判细则,将一件件琐事都敲定了下来,可以说满盘都满足了于孝天提出来的条件。
但是对于最后敲定下来的和约,温流芳却坚决不肯答应签订实际的文书,对此于孝天也没有强求。
因为这个时代,大明从来没有跟任何势力签订过任何纸面上的丧权辱国的条约,别说是蔡善继不敢签了,就算是换上让崇祯皇帝来,也照样不可能签下这种和约,一旦要是有人敢签订这样的协议,留下纸面上的东西的话,估计铁定会被那些所谓的清流们给活活喷死。
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大明末期这些所谓的清流,根本没有为国家起到任何好的作用,表面上来看,他们一个个都似乎站在大义上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却使得大明失去了不少韬光养晦的机会,再无重新振作起来的能力。
而这些狗屁所谓的清流们,眼瞅着大明完蛋了,不少人一个个立即就顾不上什么大义了,马上变脸掉头投靠了鞑子,认了新主,再也不提以前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大义,铁了心给鞑子当走狗,橹胳膊挽袖子,大干特干,生怕把吃奶的力气省下来,让新主子不高兴,结果几年时间,就帮着新主子打下了江山。
故此这次虽然温流芳坚决不肯签订任何纸面上的协议,只肯答应双方默契的认可这次谈妥的条件,照此暗中办理就可以了!于孝天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经过两天多日夜不停的磋商之后,双方总算是都达到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