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之后,西犬岛的海滩上一片篝火通明,到处都是海盗们粗野的狂笑声和笑骂声,还有更多的便是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的声音。
海狼号缓缓的再次在一条钱松手下的舢板的引领下,驶入到了湾子里面,并且落帆抛锚,停在了海滩的不远处。
但是这会儿真正注意到他们的人却不多,海盗喽啰们这会儿更关注的是他们面前的酒肉。
为了这次跟混江龙火并,钱松随船带来了不少的酒肉,在各方人马聚齐之后,在西犬岛上摆开酒宴,让这些手下还有来帮拳的同行们痛痛快快的吃喝一顿。
谁都知道一旦要是跟混江龙动起手来,肯定是免不了要死人的,所以这样战前酒肉伺候一顿,对于提高士气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也是海盗们之中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一直等着于孝天的一些人却注意到了海狼号的归来,王宏和方安都走出了帐子,来到了海滩边,这个时候他们从篝火掩映之中,看到了于孝天的海狼号后面还拖着一条渔船。
于是王宏立即令人划了两条舢板去接于孝天过来,不多时于孝天带着几个人,又押了了五个人上到了岸上。
“老弟你总算是回来了,这酒都快喝完了!咦?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王宏不等舢板停稳便大声对于孝天说道。
于孝天纵身跳下了舢板,转身一挥手,令手下将船上的几个绑着的人给押下了舢板。
“实在是抱歉,让王兄你们久等了!这几个人便是我出去要找的人!把他们交给王兄吧!”于孝天笑着对王宏答道。
王宏一听,上去看了看这几个被绑的家伙,疑惑的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于孝天淡然一笑道:“他们都是混江龙的手下!装作渔民在附近打探消息,可惜的是却被我发现了,这不便将他们给抓了回来,顺便还把他们的渔船给带了回来。”
“哦?果真如此?”王宏惊道。
几个家伙被揍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王兄不信的话,大可将他们带入帐中审问一下便知!”于孝天得意的笑道。
王宏立即带着于孝天和这几个被俘的家伙回到了帐子里面,这个时候帐子里钱松正在设宴,和一群人喝酒,看到于孝天回来,很是高兴,立即便站了起来。
“二哥,于老弟抓了几个混江龙的细作回来了!”王宏一进帐子,便立即对钱松说道。
钱松也很是惊讶,于孝天这趟出去,果不其然抓回来了几个人,于是一边请于孝天坐下,一边立即开始审问这几个被于孝天抓回来的家伙。
这几个家伙在于孝天船上已经吃足了苦头,这会儿也没啥好隐瞒的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道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于孝天确实没有看错,在西犬岛西面,果真有这么一条小船,远远的在观察西犬岛这边的情况,本来他们以为在夕阳的照耀下,岛上的人发现不了他们,于是便有点大意,靠近了一些。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于孝天正好吃饱了没事,爬到了山上,隐约之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带船出海,在海上兜了个圈子,兜到了他们的背后。
本来他们船上几个人还想等到天黑之后,再靠近西犬岛仔细观察一番,可是没想到却被于孝天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待他们发现背后出现了一条船,朝着他们扑过去的时候,他们赶紧起帆想要逃走,结果却还是被于孝天带船追上。
他们于是又装成渔民,想要抵赖,可是于孝天检查过他们的船之后,在他们的渔船上没有发现半条鱼,倒是找到了几把刀,几个人被分开拷问,很快便有人撑不住,据实招供了出来。
原来他们确实是混江龙派来的细作,混江龙近期一直在盯着附近海域,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便派出了不少人化装成渔民,乘十几条渔船在周边水域转悠。
西犬岛本来就是他们关注的重要目标,钱松带船一来,便很快被混江龙的手下发现,盯上了西犬岛。
但是这条船上的几个家伙运气不佳,居然被于孝天发现,并且逮住了他们带回了西犬岛,结果成了第一批俘虏。
问罢了之后,钱松抱拳对于孝天说道:“多谢于老弟,这次幸好是你发现了这些家伙,要不然的话咱们的虚实便都被他们看了去!”
“二当家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被我看到,过去查问一下也是应该的,现在我们都是进退一体,于某岂能作壁上观?还是问问他们混江龙那边这段时间的情况吧!”于孝天起身客套了一下。
于是钱松立即又开始审问起了这几个家伙,让他们把所知的有关混江龙那边的情况都给说出来。
几个家伙开始还不太想说,可是被钱松手下一通招待之后,打的他们屁滚尿流,于是只得老实交代了出来。
这几个混江龙的手下,都是一些普通的喽啰,具体对混江龙的情况知道的不算多,但是他们还是多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现在混江龙已经占了马祖岛,并且年前便开始在马祖岛上建寨,目前寨子还没有建好,他们那边这段时间来的人不少,他们看到的就有十几条船,海盗的数量也在三四百人左右,年后据说混江龙还在从北面召集人手南下,他们想在马祖岛先站稳脚跟,今后以马祖为基础,从福州这边的鲨鱼手中分一杯羹。
说出这些之后,几个人便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看几个家伙榨不出什么油水之后,钱松便挥手喝道:“来人,把这几个家伙给老子推出去砍了,丢海里喂鱼!”
话音一落,旁边的手下便扑了上去,拖起几个家伙朝外走去,几个混江龙的手下,吓得是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大声求饶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着,挣扎着不肯出去,被钱松的手下一刀柄揍在了头上,立即打的他血流满面,险一些当场晕过去。
他哭叫着,对于孝天喊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老实说了,就不杀我们吗?为何又要言而无信,杀了我们呢?”
于孝天这才起身道:“二当家!在下确实这么说过,请二当家看在在下的薄面上,饶他们不死吧,否则的话于某就成了言而无信之辈!”
听了于孝天的话之后,帐中另外几个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似乎是嘲笑于孝天的迂腐,跟这样的混江龙的手下,他还讲个什么信义呀!
可是于孝天根本不为所动,还是为这几个家伙求饶。
钱松看了看于孝天,点了点头道:“既然于老弟为他们求饶,再说这几个人也是你抓回来的,自该交给你来处置!罢了!把这几个家伙先绑上,天亮之后送到于老弟船上去,让于老弟自行处置!”
这几个混江龙的手下这才讨回了一条性命,被拖回来,跪在地上对钱松和于孝天连连磕头,谢他们不杀之恩。
于孝天也不愿多说什么,谢过了钱松,便让帐外候着的手下将这几个家伙带回船上,不是他跟这些家伙讲信义,而是他看中了这几个家伙都算是干这行的老手,这种人忠诚度不算高,如果威逼利诱之下,他们还是可以倒过来成为他的手下的,现在他总觉得缺少人手,有机会便不能轻易放过。
这时候钱松才给于孝天引荐帐中在座的众人,他们鲨鱼那边的人不用说了,于孝天下午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有几个是钱松和王宏以及方安的手下,算是他们的亲信,新来的几个之中,也有于孝天认识的,起码刘一刀和那个独眼龙都在座,虽然没啥交情,但是也算熟人了,另外三个也是在福州这一带混迹的类似他一般的小股海盗的头子。
在钱松的引荐下,于孝天一一和他们见过,众人也都再次和于孝天见礼,这才再次落座开始喝酒。
不过有了刚才这个岔子之后,众人的情绪似乎都有点受了影响,再喝起酒就有点不像刚才那样热闹了。
其中那个马枭,在知道了于孝天的身份之后,便一直不停的扫视着于孝天,似乎对于孝天很不满意,脸色阴沉沉的。
于孝天也不管他们,坐下之后便大口的吃喝了起来,周围那些人看他刚来就立了一功,来的又晚,于是纷纷给他敬酒,于孝天也不客气,谢过之后跟他们一一碰了一碗,转眼便喝下去了不少。
看到于孝天喝的豪爽,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对他颇有好感,连称于孝天够豪气,可是唯有那个马枭,却一直冷眼看着于孝天,既不给于孝天敬酒,也不跟于孝天搭话。
于孝天起身为众人也敬酒,钱松带头喝了下去,众人纷纷跟着很给面子的喝了一碗,唯独敬到了那个马枭面前的时候,马枭却冷着脸道:“这酒我马某喝不起!”连酒碗都没有去接,摆明了是给于孝天难堪。
众人都愣了一下,于孝天笑了起来,放下酒碗问道:“这位马兄,不知道于某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为何如此不给于某面子?”
马枭冷哼了一声道:“得罪倒是说不上,可是你却杀了周成,这就不是得罪不得罪我马某人的事情了!
老实告诉你姓于的,虽然马某也知道周成做事没有分寸,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他毕竟是我马某人的亲戚!
今天在这里,我马某卖钱二当家一个面子,此事暂时不跟你计较了,可是改天回去之后,马某还是要找于当家说说周成的那件事!”
众人听罢之后,都把目光投在了马枭和于孝天的身上,于孝天一头雾水,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马枭和周成有什么关系,他杀了周成,这件事眼下福州这边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有后遗症,这真是奇了!
“哦?不知马兄和那周成又是什么关系?”于孝天听罢之后,也不打算改日再说,打算还是先弄清楚他们的关系。
“哼哼!既然于当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说起来这周成算是我马某的妻兄!他的表妹就是我的妾室!你说你杀了他,我该管不该管!”马枭冷声答道。
于孝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周成也不能说是在福州这一带一个朋友也没有,并未把所有人得罪光呀!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挂边的亲戚,他居然把表妹嫁给了马枭当妾,难怪马枭一看到他,就一脸的不爽,敢情这家伙跟他也算是仇人了,估摸着他的小妾没少因为周成的事儿,跟他吹枕边风。
既然如此,于孝天也就不想多说什么了,他杀周成,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估计这个马枭也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既然他不给自己面子,他于孝天也不是怕事的人,现在他手下也不算少了,根本也用不着怕这马枭什么。
于是于孝天听罢之后,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呀!那么倒是多有得罪了!不错,周成是我杀的,如果马兄对此不忿的话,大可随时找我便是!”
说罢之后于孝天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去。
钱松看了看马枭,轻咳了一声道:“马枭,原来我等还不知你跟周大炮有这么一层关系呀!这次的事儿依我看,不能怪于老弟什么,我们都已经听闻,是他周大炮不讲规矩,先偷袭了于老弟的岛子,杀了他们海狼的二当家!
可是周大炮命不好,没占到便宜,却被于老弟给堵住了去路,换做谁都不能放过他的!这事儿依我看你还是莫要计较了,否则的话只会伤了咱们自家人的和气!”
马枭不敢对钱松不恭,只能强忍着点头称是,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便托词说他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出了帐子回他船上休息去了。
钱松看了看出了门走远的马枭,摇了摇头道:“大家喝酒!于老弟不必担心,这事儿不能怪你,回头有机会,我再跟他说说,不能让他再去找你的麻烦!”
于孝天傲然一笑道:“多谢二当家!此事不必了!假如他马枭要是想为周成报仇的话,大可让他回头找我便是!我于某倒是不怕,愿意奉陪!”
这种事有关的是个人恩怨,钱松虽然有心调停,可是马枭不太卖他面子,而于孝天作为事主,也表明了态度,这事儿不能怪他,要是马枭不识抬举,他也不怕马枭上门找事。
钱松也只能作罢,这种事以后只能让于孝天和马枭之间自行解决了。
接着众人边喝边聊,又说起了有关马上要开始的和混江龙之间的火并之事。
通过刚才于孝天抓回来的几个混江龙手下的细作那里,他们已经得知混江龙对他们的报复已经早有准备,从福宁那边带来了不少手下和船只,实力比他们并不弱什么。
而且这一次混江龙是以逸待劳,以马祖为他们的基地,等候鲨鱼帮前来,这一下他们去找混江龙,就有点不太好办了。
前来帮拳的刘一刀、独眼龙等人,都对此多少表示出了担心的情绪。
其实于孝天看出来,包括钱松在内的鲨鱼帮的一众人等,这会儿心情也都不轻松,毕竟这次他们前来找场子,并不是倾巢而出,只是来了一部分人和船,可是混江龙那边,却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们即便不是倾巢而出,起码也差不多了。
双方都有帮拳的,加在一起,其实他们这边胜算并不大,他们两帮人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暗中较劲,以前并没有分出什么高下,双方实力相差不算多,鲨鱼这边即便是有点优势,但是优势也不是很大。
现在的情况看来,并不是十分乐观,所以众人暗自担心也是正常的事情。
钱松也意识到了众人有点担忧的心思,于是笑道:“来来来,咱们再喝一碗,今晚就到这里好了!诸位不必担心,这几年咱们也不是没跟混江龙那边交手过,每次不是都把混江龙给揍的够呛,夹着尾巴乖乖逃回了福宁那边吗?这次虽然我们张大当家没亲自过来,可是对付他混江龙,也根本用不了咱们倾巢而出!明日只要诸位听我钱某的调派,定能还把那混江龙打的落花流水!
明天一早,五更天一过咱们便一起起锚,前往马祖岛,我倒是要看看,他混江龙这一年多有什么长进没有!来干了!”
说罢之后,钱松便仰头把酒灌了下去,抬手当啷一声,将酒碗摔到了地上,这代表着他决心已定,不容更改。
于是众人听罢之后,也都干了面前的酒碗,当啷当啷纷纷将酒碗摔在了地上,纷纷起身告退,鱼贯出了帐子,到外面招呼了各自的手下,回到了他们的船上休息。
于孝天和刘一刀打了个招呼,又跟王宏和方安告辞,王宏再次小声给于孝天交代,明日一旦动起手,要于孝天一定跟紧他的船,不要自乱了阵脚,于孝天点头答应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躺在船舱中的小床上,于孝天对这次前来这里帮拳的事情有点后悔了,今晚他本以为钱松这个“司令”肯定会对明天跟混江龙动手的事情,做一次统筹的安排,详细对他们这些人负责的事情进行安排,可是结果是他回来之后,只是喝了一场酒,每条船给了一面红色镶黑边的旗子,让他们明天挂上,用以区分身份,其余的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说,只说到时候让他们见机行事,听从招呼。
这样大规模的海上冲突,于孝天很难想象,没有统一的指挥号令,没有统一的通讯联络,没有作战计划,更没有联合操演,就这么一股脑杀过去,这跟街头混混打群架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到时候难免会出什么岔子,来的人和船也不是一个团体之中的,可以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团,就这么杀奔马祖岛,去找混江龙火并,这简直是有点在闹笑话。
按理说钱松他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应该知道怎么来进行这样的海上交战,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有点过高的估计了这伙人的水平,这帮人基本上还处于一种低级的指挥水平,干仗就一起上,打赢就打赢了,打不赢就跑拉倒,具体怎么指挥,怎么调度,根本就是幼儿园初级水平,这要是碰上一群有统一指挥的敌人的话,他们即便是人多船多,也不见得就能打得赢。
所以于孝天对于明日前往马祖岛一战的前景,很不看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