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塞林山口
“大红一师”永远的伤口
美军步兵第1师战功卓著,骄横跋扈,不可一世,人称“大红一师”。二战时初试锋芒,在北非的凯塞林山口与德军精锐的装甲10师狭路相逢。一场厮杀,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红一师”丢盔弃甲,一口气溃退近300里。凯塞林山口之战使美国陆军蒙受了耻辱,也成了步1师心中永远的伤口。
贫瘠而空旷的北部非洲,是一个颇受政治家们青睐却又令军人们头疼的地方。茫茫大漠,漫漫黄沙,赤日炎炎,沙尘飞扬,这一切都让在这块不毛之地上厮杀了近两年的德国非洲军和英国第8集团军的官兵们感到厌恶和无奈。阿拉曼一战,蒙哥马利凭借其占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和充足的物资供应,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沙漠之狐”隆美尔打得一败涂地,落荒而逃。在隆美尔卓越的指挥和艰苦的努力之下,非洲军一口气狂奔一千多公里,沿途奇迹般地摆脱了蒙哥马利为他们设下的无数个陷阱,最后在北非中部的突尼斯站稳了脚跟。
1942年冬季以后,整个西欧以及南缘的地中海沿岸地区,都已被希特勒和他的那位一心向往着“与胜利者同桌而坐”的盟友墨索里尼所控制。英美盟军不仅在西欧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而且还面临着德意军队冲过中东,挺进南亚而与日本人会合的危险。假如让两大邪恶的浊流汇合,毫无疑问,整个世界都将淹没在令人不敢想象的血泊当中。
为了夺回欧洲大陆,并阻止德意军队的南进,美英两大盟国经过激烈的争吵,最后定下了一个从“欧洲柔软的腹部”——地中海下手的战略。事实上,这是英国人的一个利己主义至上的计划。具体来说,首先要控制地中海及其沿岸地区,进而从亚平宁半岛(意大利)登陆,从南欧向北卷击,最后击败希特勒。
要想控制地中海,就必须首先控制北非。然而,盘踞北非达两年之久的德国非洲军团虽在阿拉曼一战败北,但经过人员和武器弹药的补充,它又在很大程度上恢复了信心和斗志,并且在突尼斯掘壕据守,摆出了一副固守的架势。为了把德意军队彻底逐出北非,拿下突尼斯这个与意大利隔海相望并且距离最近的跨海北征基地,英美联军决定在北非实施一次大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在丘吉尔看来,这次作战无异于又在“沙漠之狐”隆美尔的尾巴上点了一把火,因此他欣然向他的美国朋友们建议: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火炬”。
1942年11月7日夜晚,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上寒风阵阵,夜幕低垂。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着一支庞大的海上特混舰队。在每一艘满载兵员的运输舰上,都聚集了成百甚至上千的全副武装的美国士兵。他们一个个肩挂M-1步枪,腰间的武装带里沉甸甸地装满了弹药、K型口粮和罐头。在一张张面容严肃的脸上,挂着因大战来临而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此时此刻,数万名美国士兵正在怀着一种兴奋的心情,从广播里聆听他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大名鼎鼎的小乔治?S?巴顿将军致他们所有参战士兵的一封信:
“士兵们,我们将会受到祝贺,因为我们被选为美国陆军中最适合参加这次伟大壮举的部队……现在还不知道,由法国和摩洛哥军队所组成的法国陆军是否会抗拒我们的登陆。很遗憾,我们必须设想与内心同情我们的英勇的法国人作战,但是,一切抵抗都必须消灭,不管是谁……
“在这场战斗的伟大日子到来时,切记你们所受的训练,首要的是切记进攻时的速度和锐气是取得胜利的保障。你们必须成功,因为退却是怯懦的,也是致命的。美国人决不投降!愿上帝保佑你们!”
这支航行在法属北非外海的庞大舰队,就是巴顿率领下的参加“火炬”登陆行动的美国特混编队。此刻,他们正在离海岸不远的海面上破浪前进,即将投入战斗的士兵们也正在摩拳擦掌,等待着登陆时刻的到来。
美国人即将登陆的这个地区,名义上称为“法属北非”。在地理范围上主要包括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摩洛哥位于非洲的西北端,北隔直布罗陀海峡与西班牙相望,是扼地中海出入大西洋的门户,其东面、东南面与阿尔及利亚接壤,南接西属撒哈拉大沙漠,西临大西洋,总面积为45万平方公里。阿尔及利亚也位于非洲西北端,它北临地中海,同西班牙、法国隔海相望,东部接突尼斯、利比亚,南与尼日尔、马里等为邻,西接摩洛哥和西属撒哈拉。突尼斯则位于地中海畔的北非中部,北、东两面面临地中海,隔突尼斯海峡与意大利相望,东南和西面则分别与利比亚和阿尔及利亚交界。
上述三国,长期以来一直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战败投降之后,希特勒允许法国维希政府继续拥有这三个法属殖民地,并允许法国在此驻军。
在英美盟军制定“火炬”计划时,处于希特勒庇护下的维希政府在法属北非共有20万驻军和大约500架作战飞机,另外,在法属北非各港口和法国南部的土伦,还拥有一支包括战列舰、驱逐舰、潜艇等几十艘各类舰艇在内的舰队。无论是对于制定计划的艾森豪威尔还是执行这一计划的巴顿来说,这显然都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法国在北非的军政官员,都是由维希政府来管理和任命的。从组成上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受到法国海军和右翼分子联合影响的控制,这二者都敌视戴高乐和人民阵线政府,拥护和忠于贝当元帅。他们认为贝当政府向德国投降不仅符合法律程序,而且还维持了法兰西民族的生存,使她免遭了毁灭。他们仇视英国人,对英国人支持的戴高乐和他的“自由法国”不感兴趣。
基于上述原因,美国人聪明地将这次登陆行动完全变成了一次纯美国化的行动。他们不仅没让英国人参加,甚至整个计划都对戴高乐进行了保密。为了减少或者尽量避免法国人所可能采取的抵抗,美国人绞尽脑汁,煞费苦心。
即使如此,所有参加“火炬”行动的美军官兵从巴顿到每一个士兵,都对他们这次行动的前途感到吉凶未卜。在接到指挥“火炬”战役的命令时,一直渴望在战争中大显身手的巴顿兴奋异常。他坚信,“火炬”战役需要一个有福气的能够掌握命运的人来指挥,而他恰恰就是这样的人。这是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第一次大战役。在他看来,与其说这是一次军事行动,还不如说这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在舰队航行的途中,他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那些既不可思议又令人捉摸不透的凶狠的法国人决定抵抗,那该怎么办?对于自己的实力,巴顿的心中有一个很客观的估计。4个步兵师,几乎全部是由没有实战经验的士兵组成,大部分下级军官没打过仗,缺乏战斗经验。而法国在摩洛哥的军队,则是由10万名训练有素的老兵组成,他们的指挥员大都有在西欧同凶猛的德国人作战的经验。在他们的中间,有许多性格刚强、视死如归的士兵,他们一向是为打仗而打仗,从来不提任何问题。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对于初上战阵的美国士兵来说,巴顿自己心中也觉得胜算不大。
为了克服自己的烦躁不安的情绪,巴顿不断地用莎士比亚的话使自己安下神来:“罢了!今晚养精蓄锐,认真戒备;我将要比白昼起身更早,为了明天进行战斗。”
在整个横渡大西洋的过程中,巴顿自始至终都被这种忐忑不安的忧虑困扰着。
为了冲淡这种忧虑,巴顿一路上都试图用同海军同僚们的无聊争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戏称到了大海上,海军就成了陆军的主人。可事实上,海军在历史上从未按预定的时间把陆军运送到预定的地点,他相信,这一次的“火炬”战役海军一定会“像往常一样”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而且最后要他和他的陆军来收拾残局。
第二天登陆前夕,海军用自己的出色行动回击了巴顿那种出于无心无聊的指责。在整个编队的展开过程中,他们表现得秩序井然,行动准确,效率高超,给巴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咧着大嘴对舰队指挥官休伊特海军少将说:“你们简直在让我打自己的耳光,你们的表现实在他妈的无可挑剔。”
按照事先的计划,在登陆发起之后,美国军队应该向摩洛哥的人民发布一份传单。传单以“北非的法兰西人”为标题,向他们说明美国军队到来的意义,希望以此来打消他们的敌意并使他们尽可能地减少抵抗。传单的开头是这样写的:“一支伟大的美国军队踏上了你们的国土。他们忠实于美国政府和人民对法国及法属北非的悠久的传统友谊。”
巴顿一看完这两句冠冕堂皇的话,便忍不住火冒三丈。原来,对自己的法文颇为自负的巴顿发现了这份传单在法文字母上的两处错误。他怒不可遏地说:“你们难道要我在法国的土地上登陆时,用这种狗屁不通的名片来自我介绍吗?”
事实上,不管巴顿如何挖空心思地讨好驻在摩洛哥的法国人,到最后迎接他的军队登陆的,还是法国军队的机枪和大炮。有所不同的是,由于美国人一系列军事和外交方面的努力,法国人的抵抗还是显得有点犹豫不决。不过在巴顿看来,法国人的行动是可以理解的。他很同情法国人的处境,也清楚地知道法国人左右为难。他们面临着这种神秘的入侵,又身处德国人残暴的压力之下,除了抵抗,他们几乎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在开始登陆之后,法国守军的机关枪猛烈的射击声,回答了巴顿几天来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法国人究竟是进行抵抗,还是将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
由于法国人的抵抗并不是很坚决,因此美军的登陆还算顺利。事实上,法国人的抵抗更多的是做给德国人看的。但就在巴顿欣喜地看到美军在两处预定滩头顺利登陆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了:特里?艾伦的步1师在奥兰港遇到了麻烦,那里的法国人似乎不太友好。
巴顿听到这一消息之后,并不太为艾伦和他的步1师担心。他知道,在这个目空一切的“大红一师”面前,几乎没有克服不了的障碍,瓦解并摧毁法国人的抵抗,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
巴顿之所以对陷于困境的步1师充满信心,是因为在他看来,步1师正像他们自己的官兵们所一致认同的那样:他们是最好的、最强的美国陆军师。
在美国的军界,长期以来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美国陆军部的官员们已弄不清楚,自第1步兵师诞生以来,究竟有多少人在这支部队中服过役,因为他们不知听到过多少人眉飞色舞地对别人这样说:“想当年,我在步1师当兵的时候……”
步1师是美军历史最为悠久、名气最大的陆军师,先后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后来的越南战争和海湾战争。每逢有战争,它都是阵阵打先锋,次次当主力。在美国现代陆军史上,它占有多项“第一”:一战中第一个与敌军交火,第一个出现伤亡,第一个抓到俘虏,第一个攻入德国;二战中第一个进驻英国,后来又第一个在北非、西西里和法国登陆,第一个在向德国本土推进时打过齐格菲防线……在美军各陆军师中,它是为数不多的从未退出过现役的部队之一,也是在寒带、热带、丛林、沙漠等各类地区均作过战的部队之一。由于其历史悠久,战功显赫,因此在美国军界人称“大红一师”。
步1师不仅战功卓著,而且还是一支以狂妄傲慢而闻名的部队。它一贯以王牌自居,骄横跋扈,目空一切,从不把对手和友军放在眼里。一战后期,美法联军挥师法国东部收复失地,美国远征军司令潘兴将军指派美1军夺取重镇色当。隶属美5军的步1师本来是受命协助美1军完成任务,但骄傲的步1师不能容忍让他们当配角,于是他们置上级的命令于不顾,自行其是,超过主攻的美1军冲上色当。当他们闯入美1军的阵地时,竟将友军团团包围,然后强行通过。美1军官兵气得破口大骂,潘兴也连连电令其停止前进,但他们置之不理。美1军编成内的法军40师师长给部队下令:一旦步1师再找麻烦,就坚决开火,绝不客气!一位美军军官在提到步1师时,曾愤愤不平地说:“在步1师的眼里,美国军队简直就是由步1师和1000万替补队员所组成的。”
在长期的征战生涯中,步1师形成了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他们为自己立下了一条颇具豪气的师训:“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没有什么牺牲不能付出:任务第一,责任至上。”
在参加“火炬”战役时,步1师的师长是西点毕业生特里?艾伦,副师长是老罗斯福总统的小儿子小西奥多?罗斯福。他们俩都骁勇善战,体贴士兵,备受官兵们的拥戴。但他们也拥有鲜明的“步1师个性”——无视纪律,一往无前。
在奥兰港受阻之后,艾伦并不惊慌。他和副师长罗斯福准将兵分两路,来了个声东击西,很快就制服了蒙在鼓里的法国人。在发起登陆的第二天中午,奥兰港的法军司令宣布投降,艾伦和罗斯福乘坐敞篷吉普神气活现地进了城。
“大红一师”没有辜负巴顿的信任。
经过一系列不太激烈但却非常复杂的战斗,美国人终于踏上了北非大陆,巴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接下来,他们面临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如何处理德国人在摩洛哥的存在,另外一个就是如何处理使他这场有惊无险的登陆变得非常复杂的、态度暧昧的法国人。
德国人挺尊重维希政府对法属北非的统治,应该说这是希特勒给骄傲的法国人所留下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只在摩洛哥派驻了一个以冯?乌利希将军为首的停战委员会。美国人打响战斗之后,乌利希在亲纳粹的法国将军诺盖的帮助下,逃到了西属摩洛哥,而他手下的8名成员则没有他幸运,他们统统成了美国人的俘虏。不过美国人在乌利希将军那里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缴获了一顶非同一般的、漂亮的白色钢盔,上面装饰着普鲁士的双鹰,这是德国国防军将军在身穿军礼服时所戴的战盔。巴顿见到这顶钢盔时,高兴地开怀大笑:“这个狗杂种多体贴人,居然把钢盔留下了。我就戴着这个钢盔开进柏林。”
为了顺利地实现盟军在整个法属北非的战略企图,美英两国在处理与法国人的关系时表现出了高度的现实主义和灵活的技巧。他们知道,一旦法属北非的法国人与他们为敌,别说进军突尼斯,就是想在摩洛哥立足都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法军在北非的实权人物是达尔朗海军上将,这是一个高傲的、固执的法国人,极不受罗斯福总统和丘吉尔的喜欢。但奉行利益至上原则的丘吉尔说过:“只要达尔朗能把他的那支舰队带到盟军的圈子里,我可以很高兴地在地上爬一英里。”
罗斯福总统则说得更为露骨,他引用一句流传巴尔干的古老的希腊教会的格言:“我的孩子,在大难临头之际,你们可以与魔鬼同行,直到你们下桥为止。”
美英两国的努力,都围绕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希望盟军在向突尼斯进军时,在摩洛哥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安宁的后方。
美国人在北非的登陆,在一些颇具战略眼光的德国人看来,是一次危险的行动,它可能标志着盟国战略反攻的开始。身处北非第一线的乌利希将军忧心忡忡地对他的同僚们说:“美国人的这次登陆非同小可,它有可能成为整个战争的转折点!如果美国人在此站稳脚跟,那将是德国军队自1918年以来所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挫折。美国人将会从背后袭击隆美尔,那可能意味着我们将被赶出非洲。”
美英两国的战略企图,当然瞒不过对战略问题有着天才般直觉的希特勒。他清楚地知道突尼斯的战略地位,也清楚地知道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团所面临的困境。为了加强德军在突尼斯的力量,希特勒不顾东线战场上兵力捉襟见肘的窘境,派阿尼姆上将率能征善战的第5装甲军来到了突尼斯。
登陆作战结束之后,巴顿以胜利者的身份入主卡萨布兰卡,当起了盟军驻摩洛哥总督,艾森豪威尔的盟军总司令部也搬到了阿尔及尔,并开始筹划美军进入突尼斯的进攻战斗。按照计划,他们将和从东面滚滚而来的英国第8集团军一起,把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团赶下大海。
美军在突尼斯的进攻,是在他们登陆北非之后的第三天开始的。他们希望用两个星期的时间挥师东进450英里,胜利抵达在突尼斯的两个重要目标——突尼斯城和比塞大港。事实上,他们的想法太天真和一相情愿了。因为狡猾的隆美尔发现,初上战阵的美军推进起来不讲战术,毫无章法,是一个比蒙哥马利容易对付得多的对手。当他发现他所有的战机都在西边时,他高兴地对他的参谋人员说:“美军没有实战经验,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使他们逐渐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当推进到突尼斯边境之后,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的盟军碰到了大麻烦。原来,突尼斯的地形远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黄沙漫漫,一马平川,而是到处都是起伏的山岭和险峻的隘口。对于喜爱游山玩水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好去处。红褐色的岩岭之中,缠绕着蜿蜒的河谷和溪流,郁郁葱葱的树林点缀其间。但对于初上战场的士兵们来说,他们的眼睛只能注意到坦克和士兵不得不挤成一团才能通过的狭窄隘道,以及那些可能隐藏着迫击炮和狙击手的茂密的灌木林。
11月25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向突尼斯城推进的一支美军装甲部队,终于和德国人打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遭遇战。这是美德两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首次交手。交战的结果,正如巴顿后来所说的:“美军被德国人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当时,一个隶属于美军装1师的一个坦克营,正在突尼斯城的西约20英里的地方搜索前进。这个坦克营的指挥官是约翰?K?华特尔斯中校,他是巴顿的女婿。当他派出一个连的坦克冲上一个小山坡时,一个惊人的景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在山脚下,有一个德军的机场,由于疏于防备的德军措手不及,结果使华特尔斯中校的这个坦克营得以大显身手。他们的20辆坦克势不可挡地冲进机场,连续摧毁了29架停在地面上的飞机,击毙了一批德军地勤人员,然后在夜幕的掩护下扬长而去。
然而,好运并没有一直伴随着美国人。第二天,隆美尔的装甲部队发现了这支不知深浅地揳入他们防线的美军坦克分队,并向他们发起了进攻。当时,美军的坦克手们忽然发现一些像德军自行起重设备一样的车辆,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还没等他们摆开阵势,一阵铺天盖地的炮弹挟着长长的尾音呼啸而至。这一下美国人终于看清了,这些身份可疑的车辆原来是德军凶悍无比的王牌坦克——“虎”式坦克。他们总共有13辆,那些在远处看起来有点像吊臂的长状物,是坦克上令人生畏的75毫米口径的坦克炮炮管。
在随之而来的交战中,美国人终于领教了德国装甲兵的训练有素和“虎”式坦克的骇人威力。他们那些在野战机动性能方面堪称一流的反应灵活的M3型轻型坦克,根本就无法同狂暴的德国坦克相提并论。一名叫弗里兰?A?小道宾的二等中士,眼睁睁地看着他的37毫米坦克炮的炮弹打在一辆“虎”式坦克的装甲上,炮弹竟然被弹了回来,“虎”式坦克毫无损伤。这辆坦克就像一头斗红了眼的公牛,直直地冲着小道宾的坦克碾了过来。在距离80码时,小道宾又一口气打出了18发以上的炮弹,但和第一发一样,“虎”式坦克浑然不觉,依旧一步步地逼近。到30码的距离上时,“虎”式坦克才终于信心十足地发出了它的第一炮。炮弹打在M3坦克的前甲板上,顿时前甲板就像锡片一样凹进了一个深坑。驾驶员当场死亡,巨大的冲击力则把小道宾从炮塔中像沙袋一样抛了出来,硬邦邦地摔在了沙地上。后来,直到医务人员把他抢救出来时,他还是一副目瞪口呆、无法理解的神情。
战斗结束时,美军有15辆坦克被摧毁,而美国大兵们浴血奋战的结果,却只是使6辆“虎”式坦克暂时丧失了机动性。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坦克炮不能穿透“虎”式坦克的装甲时,聪明的美国人利用自己的坦克在机动性能方面的优势,绕到德军坦克的侧面对其薄弱的发动机部位和坦克履带进行射击。这种聪明的间接打击的方法,让美国人多少挽回了一点面子。
这场战斗的结局,让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前线指挥官们感到毛骨悚然。一辆德军的“虎”式坦克完完全全可以打碎一辆M3型坦克,而一辆M3型坦克却只能使“虎”式坦克暂时丧失机动能力,如果它们运气好的话。至于其他的美军坦克营所装备的“李将军”型中型坦克,在随后的战斗中证明也不是“虎”式的对手。这使艾森豪威尔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美军要想在突尼斯避免毁灭性灾难的话,就必须在那里配备更具威力的坦克部队。
装甲部队威力不强还不是艾森豪威尔的唯一麻烦。到12月中旬,随着盟军战线的延长,弹药及油料供应开始发生困难。毒蜂般的德国空军使盟国空军对地面部队的空中支援显得微不足道,连绵的阴雨和复杂的地形,又让盟军的装甲部队推进缓慢。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艾森豪威尔终于面对现实,把原计划于1943年2月结束的突尼斯战役推迟到了春天。
对于盟军失去了夺取突尼斯的机会,身为总司令的艾森豪威尔感到异常焦虑。他一下子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糟糕的战场形势让他极为消沉,以至于他几次沮丧地对人说:“谁想当盟军司令谁去当好了。”
然而,对于艾森豪威尔和他麾下那些初上战阵的美国大兵来说,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一贯善于寻找战机的“沙漠之狐”隆美尔,已经盯住了他这个缺乏经验的对手,他决心让美国人领教一下威震天下的德国陆军的厉害。
在战争不太激烈的冬季,盟军沿一条横亘于突尼斯境内的山脉,匆忙构筑了一条防线。美国第2军负责防守南段的山脉。这段防线很长,接近100英里。但真正重要的则是穿越山岭通向海边的三条公路和公路所穿过的隘口,为了防守这些要点,美2军不得不分散兵力,好使这条防线看起来像是处处都有人把守。
1943年2月13日,艾森豪威尔忧心忡忡地视察了分驻于荒凉群山之中各个隘口的美军部队。所见所闻几乎让他怒不可遏,毫无经验的士兵们在同样毫无经验的指挥官带领下,在建立牢固的防御阵地时肆无忌惮地拖拖拉拉,到达了阵地两天,有的步兵部队还没有布防。尤其是艾伦的“大红一师”士兵们见了“老板”丝毫不感到惊慌,反而三五成群地咧着大嘴向艾森豪威尔问好。转了一圈之后,艾森豪威尔悲哀地发现,驻守这些隘口的美国第2军根本不可能从容应付隆美尔的进攻。尽管他们从军官到士兵都显得信心十足,乐呵呵的,但一旦开火,恐怕他们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
在视察的过程中,艾森豪威尔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一发现直接导致了美2军军长弗雷登达尔中将在几天之后的被解职。这位嗓门奇大却胆子极小的陆军中将,竟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一个遥远的、几乎是人迹罕至的大峡谷里,这里离美军的防线足足有80英里之遥。事后艾森豪威尔回忆说:“我这是唯一一次看见一群高级军官是如此着迷于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居然打算钻到地下掩体中去指挥作战。”
艾森豪威尔早就料到,狡猾的隆美尔一定会由美军据守的东多萨尔山各个隘口处强行杀开一条血路,横扫该山西侧的平原地带,然后直插另一山系即西多萨尔山的山谷之中,从那里向北挺进到阿尔及利亚海岸,如果他愿意那样做的话。在他们的所到之处,随时都有唾手可得的猎物——盟军机场和物资堆积如山的军需供应处。
直到视察完美2军的防线之后,艾森豪威尔才真切地感受到美军对应付进攻的准备是多么的不充分。他不得不亲自下令改变第2军的部署,然而这一切都为时已晚,就在他离开美军防线仅两个小时,德国人的进攻就开始了。
美国人的到来,并没有让一直和英国人厮杀成一团的隆美尔感到惊慌。相反,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东线的蒙哥马利还没有赶上来之前,他有充足的时间和实力来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美国佬。他决心搞一次拿破仑式的双重出击,以实践一下战略家们称之为“内线作战”的理论——利用两股密集的敌军之间的中心地位,在一股敌军得以救援另一股敌军之前,出击其中的一股。如果他能击溃在西面迟滞不前的美军的话,就可以腾出手来回头收拾自己的老冤家——蒙哥马利的第8集团军。因为,眼下第8集团军的供应线拉长,兵力分散了,这使他有了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