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洞中,陆羽便看到叶邵翁勉强坐于青石之上,双眼微闭在运气疗伤。陆羽见此便不敢打扰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邵翁才睁开双眼,淡然道:“你早来了,为何不唤我。”陆羽道:“我见前辈运功打坐,便不敢惘动。”
叶邵翁笑道:“你这少年礼数周全,仁义侠心,将来在江湖上定能前途无量。”
陆羽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这谷中的采药童,哪有什么无量前途?再者说,我只愿在这谷中老老实实采药,不想去江湖闯荡。哦!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刚才回到家中碰到少林寺的和尚,说是过来寻你,被我给糊弄过去了。我把你的情况和药父说了,他让我拿来六粒大凤丹,让你早晚各服一粒,以助你化解淤血,待三日后和尚离去,我再背你去见药父,让他帮你治伤。”
叶邵翁满脸欣慰,感激道:“你们如此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陆羽忙道:“药父常说,救死扶伤乃是我们医者本分,你不必过于客气。此时已快晌午,你把这粒大凤丹服下,我再帮你敷些草药。”叶邵翁接过丹药借着水吞了下去。
却说陆羽每日里对叶邵翁悉心照料,又来回的打探消息。
直到第三日,那少林和尚遍寻谷中,依旧未找到叶邵翁,以为他已逃走,就此作罢。陆羽便收拾好一切,背着叶邵翁去木屋会药王。
却说二人刚走到木屋旁,便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奔谷中而来,看装束似乎是江湖中人。
叶邵翁急忙道:“小兄弟,快把我藏到山石之中,若被他们看见,恐对你们不利。”陆羽听言,急负叶邵翁跑到一排大石之后,藏匿起来。
那些人来到谷中,一眼便看到了世外桃源中的小木屋。便三三两两走进小木屋,不多时就嚷嚷起来。
这时先进去的人突然从木屋中摔了出来,药王也紧随而出。
只听一个瘦高个子,花白头发的老头大骂道:“直娘贼!江湖中皆传言你已经死了,谁知竟躲在此地尽享安逸,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里便要一命讨一命,为当年的江湖义士报仇。”
其他人七嘴八舌,各自言道:“没错!今日一定要取了他的性命,可不能再让他逃走。”
“当年的旧账咱要新算,不能轻易饶他。”
“我的师兄弟就是死在他的手中,今日若不手刃仇人,定不干休。”
陆羽听着他们痛骂药王,很是惊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叶邵翁看到药王后,便一切明白了,这时他要看着陆羽,不能让他走出去,因为他很明白,药王今日里凶多吉少,要是陆羽前去阻挡,那也会白白搭上性命。
只听药王言道:“过去的事我已悉数忘了,当年种种冤孽陆川风已然还清,今日你们怎么还要难为我,难道在桃山原所做的誓言,你们都忘了吗?”
花白发老头气氛不已,咬牙切齿道:“桃山原的誓言怎会相忘,众好汉众英雄哪一个能忘。可是当年你立誓,任何冤仇皆有你一人承担,众人也是亲眼看到你服毒自尽,以谢天下。为何你竟没死?陆川风我问你,那誓言又有何用?”
药王陆川风回想往事,竟伤心不已,叹道:“是啊!这诺大的江湖,又有何誓言可谈!当年有少林寺方丈悟得大和尚做主,我亲耳听到各门派众人立誓,只要我死,便放过陆家庄一百八十口的性命,可结果呢?
在我服毒的第二日,陆家庄便被满门屠杀,悟得大和尚因感有愧,便运用乾坤大法为我续命,又招集少林诸高僧,齐运内力为我排毒,因此才捡回一命。当我听闻陆家庄被灭门,痛苦不已。
悟得大和尚怕我报仇,便每日里给我讲习经文,劝我忘掉仇怨,可是这似海深仇,如何便忘。后来我修习经文多了,也慢慢的放下了仇怨,既然先错在我,我又何怨他人,因此便在这少林寺谷中归隐,不再过问俗世。”
花白发老头道:“陆家庄一事,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怕是你在江湖上又得罪了其他人吧!这些我们都暂且不管,你想隐退,一切作罢,这怎么可能,我们青城派,死去的六位师兄弟也不答应,今日里我赵亦欢便要取你狗命。”
一时间古城派、昆仑派、韦坨门等等门派,皆高喊着要取了陆川风的性命。
陆川风哈哈大笑,切齿道:“既然如此,各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尽管来吧!我陆川风皆奉陪到底。”
他说完左手抓住长袍衣襟,向外一抖,右手背到身后,反手一扯,只听喀喇一声,长袍脱落,露出里面劲身装束。
这一手干净利落,威风十足。众人黯然失色,不禁骇然。
其实陆川风之所以如此,纯粹是为了卖弄,他在众人聚精会神看他之时,已经反手甩出一枚石子,不偏不斜,正落在陆羽和叶邵翁身旁。
陆羽捡起石子,见上面刻着“勿动”二字。
原来陆川风早已知晓他们二人所在,为了不让他二人被人发现,便悄悄拿了一枚石子,用内力在石子上刻下字,借机甩出,已作提醒。
陆羽已猜到接下来的情况,虽然捡到石子知道了药王的用意,但他还是要挺身而出,去帮药王解围。他刚要站起身,便被叶邵翁忍痛运力点了穴道。
陆羽心中焦急,却不能动,急得泪水涔涔而下。
那花白发老头赵亦欢呵呵笑道:“起死回生陆川风,今日里便还要看看,你是否再次起死回生。”说完拔剑,向陆川风劈来。
陆川风侧身闪过,右手伸到腰间,轻轻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软剑。这一下寂静无声,软剑晶盈剔透宛如游蛇。
赵亦欢反身横扫,长剑直送。陆川风右手一抖,那软剑借着力道,“当”的一声弹开长剑,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到一处群石之上。
那群石或大或小,或平或棱,极不规则,人若站在上面,不用轻功,异常费力,更别说要生死相斗。
有人叫了起来:“哎!要受死你便下到平地,在那上面莫不是怕了。”
赵亦欢大喝一声,跳到群石之上,手臂一震,长剑“嗡”的一声,直刺而去。陆川风身形一邪,刷刷刷三剑,全是从稀奇古怪的方位刺削而至。
赵亦欢眼疾手快,一一挡住,不觉惊奇:“你这是什么剑法。”陆川风闻言不语,软剑呼喇喇响声大作,缠着赵亦欢的长剑,逶迤而上,剑尖立时在他的右手划了一道口子。
赵亦欢手背一疼,不自觉丢了长剑,顿时又气又闹,闪身跳下群石。
就在此时,又有三人跳到群石之上。这三人不报门派,不通姓名,兀自去斗陆川风。众人看他三人或大刀,或长剑,或钢鞭,皆使出看家本领。
那陆川风一柄软剑,呛郎郎剑声不绝于耳,与三人斗成平手。就这样斗了五十回合,只见陆川风汗如雨下。
这时又有二人跳到群石之上,挥剑去斗陆川风。那三人见此,闪身而退。
叶邵翁和陆羽皆看出来,他们这是要轮流上阵。那陆川风即使暂不落下风,可用不多久气力费尽,终难逃一死。
叶邵翁一声长叹,心想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达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会儿,陆川风忙于招架,渐感体力不支,进而下盘不稳,一不小心,脚下踏空,仰身便倒。
就在此时,二人长剑送到,陆川风胸前腋下各吃了一剑。众人见陆川风倒在石堆之上,鲜血涔涔,再无力起身反抗,皆齐声高呼。
陆羽见此,奋力起身,奈何穴道所制,身不能动。叶邵翁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发觉他已怒火中烧,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这时,走过来几人,愤愤道:“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十八年前没能够亲手刮你,让你逃过一劫,今日里便要用你的鲜血来喂我的长剑。”
另一人高呼:“凡是和陆川风有仇怨的,都过来刺他一剑。”就这样,陆川风左一刀右一剑,竟身中五十余刀而死!
这些人还不解气,又放火烧了木屋。待木屋燃尽,这些人才意犹未尽的纷纷散去。
亲眼目睹药父身亡,可想而知陆羽有多心痛。
叶邵翁看人都已经走远,便去解陆羽的穴道。谁知陆羽早已气死过去。叶邵翁急掐陆羽人中,才把他弄醒。
一清醒过来,陆羽放声痛哭。叶邵翁道:“你快去看看药王,把他葬了吧!”陆羽这才想起来,急奔而去。见他全身皆被鲜血浸透,身下之石也被染红。
陆羽抱着药王失声大哭。这时才看到他右手臂处,用手指在一块石头上刻着“莫要寻仇,好自为之。”劲力所至,异常醒目。
哭了不知多久,只听叶邵翁道:“你快把他葬了吧!若在耽搁时辰,那伙贼人复至,你药父保全你的愿望,会功亏一篑,恐怕这样,是你药父最不愿看到的。”
陆羽虽极不愿就此匆匆下葬,但也只能如此。
他把那块刻着字的石头放入怀中,在陆川风坟前磕了十五个响头,哭道:“药父,你养我十五年,对我恩大于天,临终前虽安排我莫为你报仇,但我怎能不报此仇,只要我陆羽苟活一天,便要为你报此大仇!”叶邵翁在一旁叹道:“陆兄,你养了个好义子,也算死而无憾了,请你放心,我一定把这少年视如己出,好好培养锻炼他,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