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楠姐之所以会对着主办方大发雷霆,其实也是有缘由的。进入候赛区后,云门在这个问题上很快就和楠姐变成了统一战线。他非常想把主办方负责人揪出来让他自己也来感受感受。
整个候赛区是一条直线通道,紧邻着秀场,并且用广告板与之隔开来。这次设计安排得不合理的主要原因是它的宽敞程度,竟然只有两米来宽,长度不过五六米。参加玩具犬组的组冠军争夺战的犬只数量大概是十二只,每一只都需要赛前美容,候赛区里已经挤满了指导手和美容师,还有几个犬场的老板,所有的美容桌子和工具全是参赛者自己带的,虽然大家已经把桌子和东西全部靠紧两边的“墙”摆放,但中间腾出来的空间也只是一条仅供一个人侧身通过的过道而已。
自己带工具,虽然用的称手,但还是有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各家带的东西规格不一,占地面积有大有小,所以使得候赛区的空间更加混乱无序。十几台热吹风同时工作,温度很快就被抬升了起来,汗味儿混合着各种牌子的毛发固定喷胶的化学香味儿,简直让云门抓狂。
这种环境下狗的状态也非常的受影响,指导手或者美容师的焦躁不安会通过任何一次接触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它们,并且狗自己会放大这些情绪。所以一个指导手或者美容师的经验就显得尤为重要,楠姐的北京犬和马尔济斯犬状况就相当稳定,当然,还有小刘哥手上的六月。
云门他们用的是候赛区通道最深处,最靠近秀场入口的桌子,是小刘哥特意借来的小号便携式美容桌,非常轻巧,可以折叠,又不失坚固。为的就是给两人工作时争取最大的活动空间,但即便如此,云门转身拿工具或者弯腰处理六月腿部毛发的时候,总是能跟隔壁的美容师背贴到背,有时候一撅屁股还能顶到那人的大腿后侧,要是个小姑娘还好,偏偏那人是个高壮胖的大老爷们,他的汗把衬衫都浸透了,一碰上去,就有一股黏腻的感觉。云门自己倒还能忍受,毕竟是自己家的活儿,就算这候赛区安在茅坑里也得捏着鼻子把美容做完。主要觉着特别对不住小刘哥,让人也一同受这王~八罪。云门捉摸着改天要好好请他吃一顿。
小刘哥的技术比起白鸽来还是差那么一点儿,具体的云门说不出来,就是那感觉,总觉得少了点啥。
技术再好,关键时刻撂摊子走人,算个屁。云门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根板板都疼。
小刘哥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给六月做着造型,云门一点儿都插不上手,觉得脸子上特别挂不住,拿着喷胶瓶子不停地摇晃。就在这时,博尔特的饲养助手急匆匆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刘,刘,刘老师,你快去看看,博尔特情况不太对。”
小刘哥剃着板寸的头上渗出一滴滴的汗珠。一听到助手的话,猛地一回头,汗水甩了助手一脸,助手也没功夫在意,随手一抹,只顾着着急地盯着面前的小刘哥。
“怎么回事儿,刚比赛完不还好好的吗,没看我现在忙着吗?”
云门看着小刘哥从一个阳光邻家大哥突然光速变身成严肃霸气的老师,心里暗叹道:刘家人果然没有什么正常的货色。
云门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说的接地气点就是会看脸色。他看得出小刘哥非常的为难,一方面可能因为答应了自己要帮忙到底,不想失信于人,另一方面,博尔特是什么身价的狗,云门知道光是从国外引进它的原始价格就足够他在二线城市付一套商品房的首付了,更不用说现在博尔特已经在国内拿了一年份的积分,还是积分赛冠军,那身价,不夸张的说,已经是无法估量了。它出了什么问题,那肯定是耽搁不得的。
于是云门拍了拍小刘哥,对他说到:“你去看看吧,还剩啥没弄完,我来!”
小刘哥把一瓶新的喷胶剂递给他,边说:“也就剩最后一个步骤了,把胶喷好,别让头顶的毛塌下来就成。”
云门接过瓶子自信满满的道:“行,没问题。”他心里想,不就是喷个胶吗,能难到哪里去。
看山走死马,瞧着容易上手难,云门总算是知道了。他背后的那个高胖壮正在给一只比熊喷胶,他偷偷瞄着那人,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一点,三百六十度的围着六月的头毛喷了一圈,结果回到狗的正面一看,娘的,歪到奶奶家去了。
然后云门一次又一次地喷,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一样转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可是头毛还是歪的。厚重的头毛像一朵大菊花一样散开着,毛一根根的耷拉到六月的脸上,把眼睛都遮着看不见了。
离开赛只剩下五分钟,云门看着时间,心里慌张了起来:就这样上场,不被人笑话到死才怪。
他机械地重复着喷胶的动作,就在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正喷到六月后脑勺的时候,他手上的喷胶瓶子突然消失了。
云门刚要开骂说什么人这么脑子缺筋,没看到老子正在着急上火吗。
回头一看,小刘哥惊讶地看着手里的喷胶瓶子,:“我的小爹,您怎么把一瓶全都喷完了。”
云门不知道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地道:“毛,毛立不起来。”
小刘哥叹了一口长气,立马拿起梳子,稍微地梳了一下,毛就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我累个去,原来是要边喷边梳。云门从来没做过美容,更别说赛级美容,这种小细节,不是老手真的是无法掌握到。
就在这时,翻译跑过来大喊:“玩具犬组组冠军赛可以开始了,请各位指导手准备上场。”
小刘哥没有一丝责怪云门的意思,给六月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把绳子递到云门手上,笑着说,“没事儿,快去吧。”
云门看着小刘哥太阳般开朗的笑容,一时间安心不少。
他转身牵着六月,排在比熊犬的身后,从小小的秀场入口,可以看见宽敞的平地和广告围栏后拥挤的人群。
云门自打能记事儿开始,就连幼儿园的文艺汇演都没参加过,说不怯场肯定是假的。
秀场好像一座大的舞台,底下全是观众,正等待着参赛者献上一场精彩绝伦地表演。云门心里的鼓敲得叮咚隆冬响,他真后悔从园村屁颠屁颠地跟过来,如果自己反对当那个挨千刀的白鸽的什么狗~屁助理,现在肯定能翘着二郎腿跟大鲁一起边吃着驴肉火烧边唠嗑,看看汪冲被庞老板训,别提多惬意。
云门回头找寻小刘哥的影子,想着要不打打商量,干脆让他代替老子上场算了。但是扫视了一圈,小刘哥已经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他看见的,是楠姐双手抱在胸前,用轻蔑地眼神正望向自己。
云门最受不了她这个眼神,把心一横:娘的,是爷们就不能磨磨唧唧,要大胆地往前走!老子拼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他牵着六月假装自信满满地迈进了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