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蕴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忙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只轻拍了拍她，继续说，“这本就是欺君的事，可我却是不得不做。然而，从行宫回来，我却发现自己真的有了身孕，为了我的孩子，我更是要继续装下去，骗过皇上，也骗过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佛堂中的威逼，太平行宫中的种种，元妃的死，我所做的一切，一件件一桩桩皆如噩梦一般。然而今要我说，却是如梗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般轻描淡写地过了。
“幸好还有易太医，他确是个好人，知我苦处，愿意帮我。他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若不是他，我只怕早死在行宫里，随着元妃娘娘去了。”
南蕴握着我的手颤了颤，内室中生了炉子，一片暖意，可她的手却冰冷得像是从雪堆里挖出来一般。
她眼眶通红地看着我，落下泪来，“竟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我扯了绣帕忙替她拭泪，“别哭，仔细将妆都哭花了。这是什么样的事，我怎么能同你说？若今日不是被你撞破了，我便是一辈子也不想同你说的。这不是一件好事，随时可能没了性命累及家人。”
南蕴止了哭，却是瞪我，“凉瓷可想过日后如何？宫中耳目众多，太后久居宫闱，这瞒天过海，可非易事。”
我抚了抚肚子，掌下触及的温意令自己不由地咬牙发狠，“即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是要将这孩子生下来的。”
南蕴见我这般神情，又说这样的狠话，不由又是一阵唏嘘。“太后娘娘看起来那般慈祥，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我嘴角扯了几分笑来，笑意冷冷。取过搁在一旁紫檀木双层雕花衣架上的绯色嵌银边小素花纹锦衣，自己穿上，一一扣好。
“慈祥？这后宫有几个人是真的善良的，她若是善良，又怎么在这充满阴谋诡计的后宫争斗中活下来，甚至还做到这太后的位置。”
坐于妆台前，南蕴拿了梳了一下一下地替我顺发。“她临老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左不过是因为皇上非她亲儿罢了。”
南蕴沉默着，已是将我的发髻梳好。因着白日并不需出去，便只插了一只嵌暗红玛瑙圆珠银簪于髻上。
素面朝天也不施脂粉，起身拉了桑树出了内室，旋身入了花厅。铺了蜀锦布垫的桌上已备好了早点，一碟翠玉豆糕、一碟芝麻卷、一碟腌水芥皮并红豆香粥。碧影舀了两碗红豆粥放在我与南蕴面前。粥熬得软糯甜香，我慢慢地喝了半碗下去，才道，“南蕴今日这般早来，难不成是闻到我这儿有红豆粥，才来的？”
南蕴拿眼横我，啐了一下，“我还就是巴巴地赶来吃早膳的。听说那康贵人也来登了茗湘斋的门了？”
“左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宠。”我努了努唇，“就如那一日，你在我这儿被皇上撞见了，我便想着利用这个机会让你承宠也是好的。我未与你知会一声，便私自这般做了，南蕴可别责怪我。你是知道的，这红墙朱瓦内，多的是女子。可皇上只有一个，而红颜易老。南蕴的性子如此恬淡不争，若无恩宠傍身，来日……只怕谁都能踩在你头上了。在这宫里，若是得了宠，自然是会引人注目的。我一面盼着你受宠，一面又怕会有人害你。”
“怎么会？凉瓷一心为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你对他的心……”
我起身，取过案格上所摆木匣子，开了二层抽屉，取了些玫瑰瓣，一片一片地放入水晶薰笼内，暖香袅袅，宛若这世间女子香，甜而不腻。“有心如何，无心又如何？宫里来来去去太多的佳丽，能见着皇上的能承宠的，又能有多少。如今，亦只能趁着我还抓着一星半点的宠爱，将你推出来。而我能做的，亦只剩这些，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