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月光时隐时现,唐玉走在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合时宜。
他小脸紧绷,不时的左顾右盼,一个人的夜晚却是有着几分害怕,这样的处境,他这个养在深宫里的人很少遇见。
在加上本是少年,自然对黑心存胆怯。只觉自己脚步声奇大,声动四野。忽而一阵风吹过,登时寒毛乍立。
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他扭转头,环顾四周,直觉得这里鬼气森森,好不恐怖,当下收回迈出的小腿。
他左手提着游龙剑,眼珠子贴着眼眶转了一圈。这大晚上的,就是赶路也没有效率,走不了多少行程,还不如找个地方歇息,养足精神,明早再行也不迟。
回转湖处,夜虽深,依稀灯火依旧。问了好几个船夫,均是劈头盖脸,骂的唐玉狗血淋头。更有甚者,见贼一般赶他。
唐玉小脸郁闷,又在岸上找了一只小船,船夫的年龄看起来颇大,就过去打招呼。
在他看来,这样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总归不是坏人。
唐玉一笑,这该不是见了洪百尘之后出现的错觉吧。
长剑悬在腰际,腾出手来,恭恭敬敬而又和气的向那老船夫一礼“老爷爷,天已这般黑,小子实难找到落脚之所,不知道能不能在船上过上一夜?”
那老船夫张大嘴打个呵欠,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朦胧瘦瘦的身子,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一声,兀自睡去,倒也不担心唐玉是不是坏人。
小船上的灯笼不断发出微弱柔和的光亮,游龙剑躺在少年怀里,映出一簇灿烂的金芒,不知什么时候,少年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已然进入梦乡。
天未亮,这里又变的嘈杂起来,讨论吆喝声不绝于耳。
少年被吵醒,眉宇间有些不悦,一想自己还要赶回去,何况还有事情要办,眉头这才又舒展开来,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他盯着那老船夫看了一会儿,有点感激,随即掏出一锭银子,盖在老船夫的麻衣下面,径自离开。
这锭银子够这老爷爷几个月花的吧。少年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却。
唐玉走在街道上,这里生机焕发,三三两两的人来往不断,有小摊摆在了路边。
几乎路过的人都会露出好奇贪婪的眼神,看看他手里的“金子”。他小脸没有表情,几步而过。
淡淡的香味从一处小摊飘出,少年忍不住停下脚步。只见卖包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胖乎乎的一圆脸,卷起袖管,真有大干一番的样子。
他最喜欢吃的莫过于小时候母亲做的饭菜,以包子饺子为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怀念,少年砸吧几下,行至摊前。
“大叔!您这包子怎么卖?”
大叔随意大量了少年几眼,随后露出一些不解,但还是答道“一文钱”。
少年欣喜的接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捧在手里,在清晨,格外温暖,随后几息消失在大叔视线里。
大叔看看远去少年的背影,摇头撇嘴又瞪眼“老子要是有一根长金条,每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还吃个屁的包子!”
“看你那没睡醒的样,真是不懂得享受!……”大叔显然气的不轻,到后来,已经怒气冲冲了,指责少年狗屁不通,暴敛天物。
这番话唐玉当然不可能知道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人骂了一顿。
晨风闲,出了笼屉的包子不一会儿就冷不溜丟了。
一个小山头上。说山不是山,而是个小土堆,青草香,少年做其上,手里拿个冷包子。
看了半晌,少年这才咬了一口,而随着这一口咬出,少年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包子远远比不上母亲的。
可这时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一口未嚼,又是一口咬下。
正吃的起劲,一高大的黄膘马疾驰而过。
一片烟雾扬起,少年白玉般的脸面一下黑成了木炭,忽的起身跳脚大骂,身上的土沫簌簌落下。
黄马去势奇快,铃铛响声渐渐消失。只黄马上的一道红衣倩影似乎多留了一阵子,少年瞧了个清楚。
再见这野蛮女子,须得好好教训一顿。少年心下暗自打定主意,不过,这样的几率微乎其微。
少年低着头,看着手里包子上的小黑点,当下小手一个哆嗦,剩下的小半包子没在了草丛里。
少年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飞来一骑给破坏的干干净净,心里气恼。
驻足半晌,少年黑着的脸才算白了几分,冷着小脸恨恨的赶路,一路上见到的花草树木都是那么的讨厌,迎着风嘚瑟不已,似乎在看少年的笑话。
不多时,便是翻过了这个山头。
他南下没走多远,如今回去,折路去趟凉州,便回帝都。
没过多久,又是一马队飞驰过去,带起飞尘,少年只道晦气,自己躲在路边。
烟雾稍散,少年这才又起步,只觉得自己这样子赶路,实在太蜗牛,得想办法搞个马车什么的用来代步。
一处,一红衣少女一勒马缰绳,那黄膘马长蹄一立,顿时停了下来。
大门口一小厮本来焦急的脸又变的慌张起来,忙不迭跑过来,单膝跪倒在大马一侧,红衣女子一踩其背,下到地上。
待那小厮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这个小厮花白胡子,满脸皱纹,竟是年逾七旬的老人家。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啦,家主……”老头站起来后,便是急促的说了一串话。
那红衣女子听完之后,花容早就毁坏,一张很好看的脸上落满了凋谢的残花,大煞风景。
“这个老不死的黄心尚……”银牙一咬,大骂老不死不已。
那老头一呆,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小姐会骂家主,那可是他亲爹。
红衣女骂了一阵,粉嫩的脸才好看了几分,看样子消了不少气,当下风骚的一扭腰,一阵香风飘进了朱门。
老头杵在那儿大摇其头,自家的这位小姐还真是娇生惯养的厉害。
对家主尚且如此没有礼数,于外人那更加是毫无干系。
这位红衣少女,江南黄家黄心尚之女,平日里宠爱有加,万般怜惜,葱指不沾阳春水。
本身则蛮横无理,在这黄家,像小祖宗一样的哄着,供着。
且动不动就无理取闹,打骂下人。
众家丁纵然有委屈,也是憋在心底深处,只希望快点忘掉,不然什么时候做梦道将出来,那可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