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第十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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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宁汐站在光线昏暗的灶间,扯动着自己的嘴角:是的,她进屋的时候就看见那张大餐桌上摆满了少见的菜肴,终于要来了么?宁汐走出灶间,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配上桌,况且今天我也没找到很多甜浆果。”族长的家人都爱吃甜浆果,但是那种浆果不耐放,稍微一碰就会破皮烂掉,这个季节山上的甜浆果已经不多了,但是宁汐还是要去山上找,她要背着四五个套在一起的沉重的筐子。为了避免碰坏果子,每个筐子的间隙里都要塞满细碎柔软的干草,最里面的一个筐子还要垫上厚厚一层鲜绿的大叶子,幸好有这些准备每次她摘回来的甜浆果几乎都没有破损,稍微冲洗一下就能食用。

宁汐说完又重新退回灶间,小心拿出筐里垫着的绿叶用水稍作冲洗就那样放在了桌上,翠绿的叶片上矗立着一座红色浆果堆叠的小山,看起来异常鲜亮。族长的妻子忍不住先拿了一颗尝鲜,族长也未能忍住跟着拿了一颗,族长的儿子们也跟着父母一起品尝起浆果。宁汐看着族长一家人沉浸在浆果的美味中便悄悄退回灶间,她疲惫地坐在灶间里休息,心里更加疲惫,看样子自己连最后准备的两天时间都没有了,明天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宁汐看着外面已经升起来的月亮叹了口气,距离雨季到来还有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她能在山上平安熬过十天时间么?

外间能听到餐具碰触的声音了,宁汐弯腰敲了敲酸胀的双腿:看样子,今天是平安混过去了。浆果和盛放浆果的叶子送上餐桌的时候都是湿漉漉的,族长一家人对此毫无异议,毕竟那是刚刚冲洗干净的浆果食用正好,但是宁汐在冲洗的水里放了安眠草挤出来的汁液,最后端上桌的时候她还洒了好些翠绿色的草汁在叶片上。甜浆果有开胃的效用,饱食美餐的族长一家人今天晚上一定会睡个好觉,明天清晨她就不得不背着自己剩下的东西到山上了,幸好她过去一直都是那个时间出门,就算被看到也不会起疑心。

族长一家很快睡去,宁汐独自收拾了餐具,将自己剩下的物品都放进背筐。第二天清晨当大部分族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宁汐已经背上了沉重的背筐踏上了山路,她将自己的物品全部取出来,放在最外层的大筐里,剩下的几个筐子则挂在山顶的崖边,她将崖顶的野草扯断,踩出一条划痕,做出自己是失足落下去的假象。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崖顶还有几棵甜浆果树,因为地势太高所以甚少有人上来,做完这一切她才沿着崖顶的小路翻山而过,去了山背阴面的大树洞安身。

树洞垫着柔软厚实的干草,这里之前是一个熊洞,居住者被猎人捕杀,宁汐便在里面储存了足够的食水,入口隐蔽不易发现。第一天宁汐在忐忑中度过,族人没有发现她不在了么?还是族长并没有发动众人过来找她?第二天,山上依旧安安静静;第三天,依旧如此;第四天,第五天……

第七天的时候,天气开始阴沉,看样子今年的雨季要提前几天开始,宁汐看着黑暗的天空想:难道族长借着自己的“意外”,摆平了翠澜的事情么?

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黯淡的如同黑夜,宁汐避进树洞,等待雨季的第一场雨落下。第二天,宁汐趁着雨势稍歇,带着自己的东西下山,寻找最近的族地,她身上还有很多药粉可以用来换取其他物品。

翻过山,宁汐走了差不多一天才看到人烟,她以巫医的身份进入族地,用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治疗族中受伤的人,族人们感谢这位救助了他们的年轻女子便没有计较她是冒雨而来,族长允许她暂时留在族地治疗族中伤者。宁汐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段时间是不用担心食宿的问题了。

宁汐终于不必终日忙于劳作,闲暇时分她也可以在自己的小屋陪着族里的孩子们玩耍和附近的女族人聊天,吃食充足,环境良好,她开始长个子,脸颊和身体也渐渐丰盈。在这个族地安静生活了将近一年,宁汐的样貌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仅从外表看虽然还是瘦弱了些但身形更加接近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族人们也渐渐接受了她。宁汐喜欢在这里的生活,但这里距离原来的族地始终不够远让她很不安心,又一年雨季来临,宁汐开始计划在雨季结束后离开这里,去更加遥远的地方。宁汐看了看自己在雨季之前储备起来的药草,想着要不要将那些常用的药草多留下一些给部族备用,下一个族地距离这里有多远呢?希望不会太遥远,如果药草的形态和生长环境改变太多,她的巫医身份就不好用了。

雨季里,族人减少了外出活动,受伤生病的人也不多,宁汐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药草,她将一些物品收拾起来做好出行的准备。大概是因为宁汐不像以前那样离群索居,她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某些族人的注意,他们尝试着挽留宁汐,让她继续留在部族。宁汐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于是这件事就闹到了族长那里,睿智年迈的族长在自己的家里招待了宁汐,而宁汐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说出过要离开部族的话。

族人都说这是族长的威严亲和起到了作用,族长也觉得宁汐是个尊重长辈的好孩子,其实原因倒是甚为简单,简单到可笑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宁汐在族长的家里看见了洛殇,洛殇是族长的儿子,是下任族长的唯一人选。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健硕的青年,容貌更加俊朗带着成熟男子的魅力,宁汐掩饰住心里不断泛上来的甜蜜,偷偷看着他然后在心里笑,她从未奢望过此生能够再见到洛殇,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座山加上一天的路程而已。在宁汐看来,翠澜跟着离开的那位青年猎人远不如洛殇优秀,但或许这只是宁汐自己的想法而已,若是翠澜见到了现在的洛殇,会不会觉得后悔呢?

宁汐自嘲一笑,若是翠澜没有离开族地,她现在也不可能过得这般自在,虽然在这个族地度过了一年时光,但因为她始终都是外人且住屋在族地外侧,所以从未见过洛殇。自那次见面后,宁汐开始悄悄打探关于洛殇的事情,知道了他这几年甚少离开族里中心一带,有传言说是因为他去附近的部族拜访的时候不幸染了病症,所以这段时间都在修养,前阵子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族长决定明年就给他在部族内选妻。

“部族内选妻”几个字让宁汐的心跟着颤了几颤,族长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翠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洛殇已经死心了?她此生还有机会回去自己的族地看一看吗?虽然她完全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但是他们一家人共同生活过的族地还是给她留下了很多可供探索的痕迹。宁汐轻轻叹息,唯恐自己诸多的心事从气息里被人发觉,她怀抱着各种各样的心事,在这个族地小心生存,心里的一角偷偷为那个俊逸的青年留下一片空间,那里藏匿着她至今为止所有的美好,而青年无疑是那些美好中最最美好的。

宁汐见过了族长就不算是外人了,族人们给她收拾了新屋子让她住在族地中心地带的外侧,这样族人们找她就不用再横跨大半个族地。住进新屋子的第一天,洛殇代族长为她送来族里的信物,告诉她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宁汐的心里温暖甜蜜,感觉只要一说话那种蜜汁般的气息就会流淌出来,于是她笑得更甜了。洛殇在新屋子里和宁汐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宁汐在他走后就坐在他刚刚做过的地方,笑着回忆他刚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宁汐讨厌这样的自己,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偷偷摸摸的贼人,见不得光。因为住处的改变,她与洛殇的接触也来越多,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一个角落已经无法装下洛殇的美好,洛殇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当她整颗心都被洛殇占据的时候,族长已经开始在部族内为洛殇物色妻子了。

宁汐的心里又焦急又疼痛,但是她只能笑着,强作镇定地继续自己的生活,然后每天入睡前都会在心里偷偷贬斥那些靠近洛殇的女孩子,第二天仍旧是一切如常。宁汐每天醒来都告诫自己不准再想这些事情,她不过是一个刚刚被族人接受的外族巫医,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拥有的,哪怕是妄想也太过分了些,但是夜幕降临后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就会忍不住去想。

宁汐知道这样不行,于是她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每天一刻不停地工作,还在屋子周围开垦出一块土地,将一些药草的种子种下去,教授族人认识一些常用药草。忙碌的生活让宁汐再无胡思乱想的时间,每天晚上连梦都没有就睡去了。本来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的忙碌,竟然给她和洛殇提供了更多见面的机会,洛殇每次都会对她微笑,两人寒暄几句便继续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