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些可疑分子,陛下,”侦探丙说,“他们都收到过写错收信人姓名地址的信件,为了逃避人家的怀疑,统统连信封上写了‘查无此人’。又放回了邮筒。因此,我在他们每家门上‘砰砰’敲两下,一开门,我就把他们逮起来,你知道,他们不说出这些信是谁写的,写给谁的,内容是什么,就不能放他们。”
“太好了!”国王大声说,“如果到4月1日还说不出,他们就得死!你也得提升。哪个国王像我这样有这么精干的侦探队啊!”
接着,侦探丁,他化装成一个检票员,进来了,他带着978个人,这些人都带着火车票,很明显,是要离开这个城市的。另一个侦探,他化装成一个公共图书管理员,带来了2315个小说读者,他们都是在公共图书馆要借阅侦探小说的。毫无疑问,他们统统都是些可疑人物。同样,他们也都要关进监狱,直到他们自己说清楚为止。要不然,国王说,4月1日他们也都得掉脑袋。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夜里。国王正要睡觉,皇宫里又一声大喊,接着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接着女管家手里拿着一把张开的小刀,冲进了国王的会客厅,后面紧跟着副管家。女管家急匆忙乱地打着手势,冲向王冠,可是还没等她够着,副管家就把她给绊倒了,然后封上了她的嘴,给她带上了手铐。
“上帝保佑!”国王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副管家站起来,她拿掉了帽子,连带着把她的头发也弄掉了,这样一来,露出来的竟是副侦探长的秃顶脑袋。他有点气喘,指着在地板上挣扎着说不出话来的女管家。
“这是一个嫌疑最大的人,陛下,”副侦探长说,“我化装成陛下的女副管家,到公主房间查找线索。我趁没人看见——一点声音也没有,偷偷地走进去,可是,我立刻看见有人已经在我的前面了。地毯上满是金属片——公主的抽屉、橱柜上所有的锁都被撬了!肯定一切都不正常了,我继续侦察。我躲在窗帘后面悄悄地察看,然后突然打开碗橱门。最后,我在床底下察看。在床下我看到一只大拖鞋,拖鞋里有一只脚;在旁边有另外一只脚穿着另外一只拖鞋。我把它们拽到亮处来,发现那些脚原来都长在陛下女管家的身上。她逃走了,我就追,至于追的结果,您都看见了、”
“是的,不过,”国王说,“她并不是我的管家呀!”
“不是的?”副侦探长喊了起来,“糟糕,真糟糕!她也许是个危险的罪犯,已经偷走了您女儿,又跑回来掠夺财物了。陛下,我可以保险,我们没搞错。”
国王高兴了。假管家已被判了死刑,在4月1日处死。副侦探长提升了。宫廷里的人们都去睡觉了。
不过,此外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因为眼下谁都知道,有一些侦探乔装打扮起来,分散在街上,人们随时都可能被捕。凌晨以前,全城有一半人都被禁闭了起来。另一半人,能跑的都跑了。
公主回来了
约翰尼·詹金森是御林军的少年鼓手,可是现在他要回去找他的妈妈了,他一边走一边敲着鼓。到了门口,他没有敲门,却敲一种特别的鼓点儿,把妈妈唤出来。妈妈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他,她非常高兴,她急忙跑向前去,搂着儿子的脖子,哭起来:“约翰尼,是你吗,你可把妈妈想坏了,你怎么也不进来啊!”尽管她把孩子搂在了怀里,可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妈妈,是我,”约翰尼说,“晚饭吃什么呀?”
“他爹,他爹,快来呀!”约翰·詹金森太太呼喊。接着约翰·詹金森先生从后花园里露出身子,手里还拿着铁锹。一看见儿子,他就扑通一声坐在第三个台阶上装烟斗,可不要见怪噢,爸爸总是用这个动作掩盖他内心的激动。
“约翰尼,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妈妈问,“你不是在20英里以外的城市里吗?”
“妈妈,我得到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约翰尼说,“我们全都放假了。”
“怎么回事?约翰尼?”
“噢,您听我慢慢说,”约翰尼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事还没告诉我们,可是我们能猜着,总是有重大的事情吧。”
“你是说要打仗吗?”约翰·詹金森先生小声问。
“还会有别的什么事呢?爸爸。”约翰尼回答说。真的,还会有别的什么事呢?
“跟谁打仗啊?”约翰·詹金森太太问。
“嗯,妈妈,这可是非常机密的事!”约翰尼说,“可是谁能让人脑子里不想呢?我们当中有人想是跟北方国王打仗,有人想是跟南方国王打仗,而我的想法是——”他停下来不说了,因为他的想法还没确定呢。
“约翰尼,你的意思是?”约翰·詹金森太太急得了不得,“你不是说要同时跟两家打仗吧?”
“为什么不会?”约翰尼闭上一只眼问。打那以后,他就老闭着一只眼睛。
“真蠢!”约翰·詹金森太太叹气说,“咱们是绝不会同时打赢两家的,绝不会的。”
“相信我们吧,妈妈。”约翰尼夸嘴说,同时敲了个鼓点儿。
“我们只要吃好喝好,然后就什么都能干。晚饭吃什么呀?”
约翰·詹金森太太突然揭起围裙,蒙住脑袋,放声大哭:“没东西做晚饭,约翰尼。一点儿东西也没有。厨师都被怀疑了。”
“可我说的是咱们家”约翰尼叫喊起来,他才开始显得焦虑不安,“咱家并没有厨师啊,是你在家里做饭啊,妈妈!”
“不错,好像是我在做饭”他妈妈擦干了眼泪,显出要吵架的样子说,“我说的是,谁做饭谁就是厨师,我觉得我也会像别的厨师一样,受到怀疑呢。”
“为什么,妈妈?”
“因为眼下这种情况就是这样啊,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国王的厨娘前天被当成嫌疑人物,国内所有的厨师在几小时之内,也都不再做饭了。由于国王的厨娘不再做饭了。我们这些人再做饭就会被看成造反。事情就是这样。”
约翰尼挨着父亲坐在第三个台阶上。“这样一来,可把我的假期给糟踏了。”他说:“或者说,是把所有小伙子们的假期全都给糟踏了。你知道吗,小伙子放假就意味着要吃好东西。”
“不光是小伙子吧,”约翰·詹金森先生用吸烟斗喷烟雾遮掩他的感情,然后说:“别的人也一样。”
约翰尼问爸爸:“吃饭的时间你干什么去,爸爸?”
“我到酒馆去抽烟。”约翰·詹金森先生说。
“那我也跟着您去。”约翰尼说。于是,父子俩一起没精打采地上了路。
在酒馆里,他们发现村民们都聚集在这儿了。女人们停了火以后,男人们只能到这儿来了。对女人们不满的情绪越来越厉害了。男人们越来越饿,也越来越爱发火。而女人们也变得越来越别扭了。
一到吃饭的时间,男人们就喊:“早饭没吃的,午饭没吃的,晚茶也没吃的,怎么搞的!”
“国王也没东西吃!”女人们还嘴说,“国王要能搞到吃的,也就少不了你们的!”
于是,男人们在各地酒馆里,一起都气狠狠地议论女人们。
他们还采取了一个绝招儿:只要女人不做饭,他们就不干活。
“团结就胜利,分裂就失败。”约翰尼的父亲说,“咱们到4月1日这一天总罢工!这句话从这个酒馆到那个酒馆,飞快地传遍了全国,所有的男人统统同意。
可是,在酒馆里并不单是谈论到女人;因为这时候士兵也放假回家了,所以人们也开始闹哄哄地谈起了战争什么的。就像少年鼓手约翰尼一样,每个士兵回家来都神情严肃,就好像只有他才知道一切似的,有些还说他们要跟北方国王打仗,另外一些人说要跟南方国王打仗。
“不是的,”另外一个说,“是东方国王。”
“错啦!”第四个说,“是西方国王!”
“再猜猜看!”第五个说,“刚才说的都不对,是黑色国王,我是听兰斯班长亲口说的。”
“这么说,那个兰斯班长可能是脑袋钻进水桶里了,”第六个嘲笑说,“因为士官长告诉我,绝对可靠,是白色国主!”
为了争辩是这个国王,还是那个国王,人们大声喊叫,连吵带骂,争论不休,世界上所有君主、国王的名字统统被提到了。而这些君主、国王的侦探特务们听到这些争论,赶紧带着情报回国报告。世界上所有的国王一听到报告,就都给各自的军队下命令。
到4月1日,军队集合,战船启航。
到了4月1日这一天。
国王嚼着咖啡说;“今天那些嫌疑分子该杀头了。”
上校司令官往面包上抹着黄油说:“那个擦银器的男仆人该抓起来了。”
各地的人们一齐说:“这天到了,我们该罢工了。”
世界各国所有的国王说:“这天到了,我们该打仗了。”
太阳召集“光明”的孩子们说:“时候到了,该把‘白天’打倒了。”
月亮召集“黑暗”的孩子们说:“时候到了,可以证实‘黑夜’是错了。”
于是,全世界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
首先,上校司令官派军队去抓那个男仆人,而军队都不肯去。于是上校司令官跑到军队那儿,抽出军刀对着他们,问:“为什么不去?”
少年鼓手约翰尼先说:“因为,上校司令官,当兵的是士兵,也是人,而眼下所有各地的人都不工作了。”
“是呀,是呀,是所有的人呀!”整个军队都在喊。
上校把马刺碰得卡卡响,问大家:“为什么?”
“因为,只要国王的厨娘不给国王做饭,女人们就不给我们做饭,谁也不能饿着肚子干活呀!只要国王的厨娘回去做饭,我们能吃上丰盛的饭菜,我们就马上恢复工作。”
“对,对,就是这样,我们要丰盛的饭菜呀!”整个军队都在喊。
上校冲着大家,把胸前的奖章弄得叮口当乱响,然后跑去告诉国王,必须不惜代价把厨娘叫回来。
厨娘被请回来了,她看了看厨房的炉子,说烟囱仍然滴水,而且火还点不着,不修理好,就不上工。
于是国王说:“把管子工请来!”而管子工捎回话来说:管子工倒是修管道的,可我同样也是人,而现在所有的人都不工作了。如果他妻子不给他做饭,他是不会给任何人修理管道的。
后来国王又把副侦探长找来了,因为侦探长已经无影无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副侦探长来了,国王命令他逮捕厨娘,因为她不肯做饭,还要逮捕管子工,因为他不肯修理管道。可是副侦探长摸摸下巴说;“对不起,我干不了。”
“为什么你干不了?”国王问。
“是这么回事,陛下,侦探倒是侦探,可我也是个人呀,除非我妻子再给我做饭,否则我就不能再干侦探了。”
“可是所有那些该在今天掉脑袋的人,该怎么办呀?”国王大声说。
“他们都得把脑袋留下,”副侦探长说,“因为刽子手说这事倒好办,可刽子手也是人呀,对不对?除非他的妻子再给他做饭。”
国王突然用手指塞进了他的耳朵,因为他听见了爆炸声。过了一会儿,他拔出手指问:“怎么回事?”
原来,空中传来了大炮声和军号声,保姆冲进来说,世界上所有的国王都朝这个城市进军了,海岸全被军舰包围了。
“啊?不得了了啊!救命啊!快召集军队!”国王大喊大叫。可是,上校司令官把他那戴着肩章的肩膀耸了耸,冲着国王说:“他们不干!”
“那我们可要垮啦。”国王哼哼叽叽地说,“谁也救不了我们啦!
正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太阳熄灭了。
云雀不再往高飞而往下飞了。雏菊变黑了。狗像猫一样地“瞄瞄”叫。星星落了下来在地面上行走。一只老鼠把国王的王冠弄掉了。一只海鸥飞来落在国王的踏脚凳上。正中午却响起了午夜的钟声。黎明破晓改在了西方。风向都变了。海水倒卷起高大的浪潮。公鸡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打鸣。月亮把里子翻了出来,露出了黑色的背面。“白天”被打倒在地,“黑夜”也全都乱了套。
在一片混乱当中,国王女儿的门开了,她穿着睡衣走进屋里。
公主不要月亮了
国王看见自己的女儿就站在面前,于是他赶紧上前把小公主揽到怀里,哭着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可把爸爸吓坏了啊,你这孩子,你究竟去哪了啊?”
“我就在烟囱那儿,爸爸。”淘气的小公主说道。
“你为什么要待在烟囱那儿呢?我的宝贝儿。”国王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我想要月亮。”小公主说。
保姆抓住国王女儿的肩膀,使劲地摇动她说:“看你把睡衣都弄潮湿了,你这个淘气的小姑娘!”
“我就在那上面哭,”国王女儿说,“我整天整夜地哭,一会儿也没停过。我哭呀哭,哭得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我脚下,同时,所有的东西也都倒在了烟囱下面。”
“真的吗?”后娘惊叹地说,接着就向厨房跑去。一看,烟囱果然已经停止滴水了。于是她点起火来,又开始好好地做饭。
就在这同一时刻,老鼠和海鸥分别跑到“黑暗”和“光明”的孩子们那儿,一起叫喊:
“国王的女儿是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还有棕色的皮肤!”
“黑暗”的孩子们都生气地冲着它直嚷嚷:“你不是对我们说她是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和白色的皮肤吗?”
“我大概是在黑暗当中把颜色搞混了。”蝙蝠低声嘟哝着。
“可你呢,”“光明”的孩子们冲着燕子大声喊:“你竟然对我们说什么她是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还有粉红色的皮肤!”
燕子吃吃地笑着说:“那是朝霞弄花了我的眼睛。”
“光明”和“黑暗”的孩子们一齐说:“这件事把咱们搞得都很尴尬,我们都支持了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一类的生物。我们得马上让‘白天’恢复原状,还得告诉‘黑夜’她完全是对的,一点儿也没错。”
他们刚说完这话,只见天上的星星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海水退了下去,时间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变得像一前一样了。太阳最后也出来了,她照耀着世界各国国王乘着各自的战舰尽快地回国。他们说.他们根本没见到什么要打仗的样子,再说,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也没办法打仗,谁也没办法打。
好消息传到皇宫里去了。国王拍着手,跟上校司令官说:“他们都走了,我们也用不着为他们召集军队了,那就让人们去抓那个擦银器的男仆人去吧!”
“为什么这样做呢?国王。”
“因为他偷了公主呀。”
“但并不是他偷的我啊,是我自己的问题。”公主说。
“好吧,那就没偷吧,”国王说,“这么说,我们得把他放了。我想,我们也得把所有那些要杀头的人统统放了。”
“都放了,可就是不能放我在公主床下面发现的那个假管家。”副侦探长说,“因为她是一个可疑的人物。”
于是他就放走了那个流浪汉,那些水手们,保姆、小娃娃、布商,那些女店员们,管家,那些火车旅客们,那些小说读者们,还有所有被关进监狱的人们。只有那个假管家没放。他揪着她的头发去觐见国王,可是他刚刚揪住她,头发就脱落了,露出了侦探队长的秃脑袋。于是他们把他的手铐摘掉,把嘴里塞的东西掏掉。然后,他就急忙跟国王说:“我的化装是最妙的了吧!谁也没认出来我,就连我的副队长也没认出来。”
“你该提升了!”国王说,“可是你在公主的卧室里要干什么呢?”
“当然是找线索啦!可是,我刚刚用我的小刀把那些锁撬开,就听见有什么人来了——”
“那就是我呀!”副探长说。
“这么一来、我当然要钻到床底下去了。”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了你的!”副队长夸耀自己。
“啊!我在那儿也发现了别的东西!”侦探长说,“就是这个!”他从黑色的大衬衣下面,掏出来一个银盘子。
“原来在这儿!”保姆大声叫喊,“这就是我丢的那个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盘子,我是绝不会怀疑那个男仆人会偷公主的。所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完全怪你。”她说着,脸转向了公主,“你拿那玩意儿干什么,你这个淘气的小姑娘!”
“就因为它太美了,又圆又亮,就像月亮一样。”公主说,“我喜欢它,我真想要它。”
“你可以把它留着,”国王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行,我答应。是什么事呀?”公主问。
“你再也别哭着要月亮什么的了。”
“我刚才也想过了,我不愿意要它了!”小公主说,“月亮怪可怕的。我看见她的背面了,全是黑的。所以我才从楼上下来了。午饭吃什么呀?”
“今天午饭吃什么呀?”这是整个国家的人都在问的问题。这时,女人们又开始做饭了。男人们又恢复工作了。太阳还是东升西落。整个世界,把国王女儿哭着要月亮带来的一切后果,立刻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