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延安女兵(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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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刘志丹夫人同桂荣

冯东旭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我慕名来到西安朱雀路干休所采访了刘志丹将军的夫人同桂荣。

桂荣老人脸膛清瘦,银发满头,衣着简朴,操着一口地道的陕北话。她已89岁高龄,却耳不聋,眼不花,很健谈。这位50多年党龄的老红军,说起自己与毛泽东一家的交往,情绪十分激动,眼含热泪,深情地说个不停。

给毛主席做棉鞋

1935年12月的一天凌晨,我点着灯给红军做鞋时,徐海东的爱人周东屏走进窑洞里,凑在我耳朵上说:“刘嫂子,刘志丹被人迫害,拘捕在瓦窑堡。”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又急又气,马上收拾起针线包袱,背着五岁的女儿真娃(刘力贞,现任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不顾一切危险,走一阵,跑一阵,从延川永坪镇向瓦窑堡奔去。

赶了多半天,到了瓦窑堡。谁料,我和女儿也被管制起来。不久,中共中央把志丹从狱中救出。我自由后提出要见志丹,陕北省委的同志说他被中央领导请去了。我带着真娃穿过中山街,来到中央驻地。这时,毛主席正与志丹谈话。毛主席连忙把我娘儿俩领到他住的窑洞里,吩咐贺子珍接待,又去与志丹谈话了。

贺子珍有病在炕上躺着,见我们来了,忙起来端茶水。我问子珍,毛主席为啥冬天还拖着单鞋?她说,主席的脚长征时冻下病了,天冷就发肿,有双棉鞋太紧穿不成。

我把毛主席在土地上踏下的脚印一量,向子珍要了张纸,剪下鞋样,回来用亲戚给真娃的小钱,上街买来鞋面、鞋里、鞋眼、鞋带和棉花,用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做起一双棉鞋,又衬上棉垫,送给了毛主席。他的脚和腿有些发肿,志丹亲手帮着把鞋给穿上,毛主席激动地说:“合适,很合适。”

1936年底,毛主席住在保安,夜里办公时脚太靠近木炭火,把这双鞋烧了一个窟窿,我又给他做了一双。这年冬天,毛主席还让我给国际代表李德(他的脚大,鞋底有1尺多长,纳起来可费劲儿)和博古各做了一双棉鞋。

以后,我和毛主席住远了。他常打听我,有一次他问林老(伯渠):“刘嫂子住在哪里了?”林老没听明白,毛主席说:“就是刘志丹的那个堂客(夫人)嘛!”1956年,毛主席请我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看戏时,还提起棉鞋的事,对坐在两旁的周恩来和朱德等中央领导说:“刘嫂子在瓦窑堡给我做的那双棉鞋,又绵又软又结实,穿上可暖和舒服了。”

毛主席叫我“刘嫂子”

1936年4月14日,志丹在前线壮烈牺牲了。当时因我患重病,中央不让我知道。4月24日,瓦窑堡召开追悼大会,我悲痛欲绝没参加成。在瓦窑堡南门外安葬志丹遗体时,中央派人用担架把我抬去,我要开棺看他一眼,周恩来副主席劝说道:“刘嫂子,你身体不好,见了更难过。”所以没看。

我有两个男孩,一个为逃避军阀抄家活活饿死了,一个被从国民党俘虏来的军医给的药吃死了,接着志丹又阵亡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我怎么活呀!多亏党中央领导和同志们的关怀,我才挺住了。

1936年6月初的一天早上,毛主席东征回到瓦窑堡,贺子珍请我吃饭。毛主席一见我就问:“刘嫂子,病好些了吧?”并让我先坐下他才落座,要我保重身体,不要过分伤心。

“主席,您的年龄比志丹和我都大,我不敢当这称呼,您再不要叫……”我不好意思地说。

“革命同志如同弟兄,大家都叫你‘刘嫂子’,我怎不能叫呢?”毛主席打着手势说:“没有刘志丹创建的陕北革命根据地,我们还没个落脚地哩!”

“如果主席不来的话,陕北革命也早被‘肃反’完了。”我说着,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毛主席边给我们母女夹菜,边讲红军东征抗日的重大意义,讲革命的大好形势,要我化悲痛为力量。毛主席每句话都打动着我的心,使我更加坚强。

贺子珍是个很好的同志,她生得俊秀,心地纯洁,比我小五岁,称我“姐”。志丹牺牲后,她常给我说宽心话。她解开自己的衣服,给我看她胸部被敌人炸弹炸的好几处伤,有的弹皮带在肉里。她说:“我这是死里逃生。”我们在一块住时,常拉话。她喜欢我缝的衣服,我爱听她讲长征路上的故事。我有事时,她就帮我照看女儿,毛主席和她的衣服脏了,我就偷偷地给洗干净。后来,她妈妈带病从江西来到延安,我帮她给老妈妈梳头和熬中药。

贺子珍1937年秋离开延安去苏联看病。我俩有42年没见面。1979年我到上海看望了她,老姐妹抱在一起哭了,回忆起革命历程又高兴地笑了。

姣姣是我接生的

1936年7月,中央和毛主席由瓦窑堡来到保安(今志丹县)。毛主席住在城内炮楼山下的窑洞里,我住在离得不远的北山坡上。

一天早上,毛主席的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对我说:“快!快!子珍生孩子啦,毛主席叫你去。”我赶紧拿上前几天缝好的小被子小衣裳跑到毛主席住的地方,听见贺子珍在院外的岗楼里喊叫。毛主席见我来了,说:“刘嫂子,快来呀!”

我走进岗楼,见子珍面色蜡黄,消瘦的身子躺在地铺上,打着哆嗦。毛主席问我怎么办?我先给子珍饮了半碗开水,使她身上暖了点,然后扶住她按摩腹部。不一会儿,姣姣生下了。这时,医生赶来扎了脐带。我用半盆水洗了娃娃,裹起来抱回石窑洞里,就跑向北山坡家里取前几天准备的鸡蛋。由于志丹牺牲这件事的刺激,影响了我的记忆力,一时竟想不起来鸡蛋放在何处,翻到中午才在米缸里找到了那一老碗鸡蛋。当我推开毛主席的门时,见贺子珍正在吃鸡蛋,我端着那碗鸡蛋木呆呆地站在她的身旁,急得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那岗楼的墙是石头垒起的,顶子是高粱秆子抹泥搭成的,石缝里有凉风。我怨他们,怎么选在这里面生娃娃呀,毛主席说石窑里太潮湿了,子珍跑到这儿来的。

姣姣怀胎在苦难的岁月,生下时又瘦又小,我把她从岗楼里抱回家,一对小眼睛睁开看人,叫人心疼。我常常抱她,后来,送她到苏联找妈妈去了,40多年也没见面。那年在上海,见着她了,一见面就叫我“刘妈妈”。解放初,她托人给我捎来一张照片,上面写着:“敬赠刘妈妈留念,毛姣姣”。后来,她改名叫李敏。

给毛主席拜年

在延安,我们住得离毛主席远,加上贺子珍去了苏联,我们见毛主席就少了。

1943年夏,我带真娃到枣园去看毛主席,正好碰上周恩来副主席也坐在那里。周副主席见到真娃特别亲热,他问啥,真娃说啥,低着头,不大胆。周副主席说:“真有些男子气呀!”毛主席说:“她学习好,在学校里表现也好,不愧是革命的好后代。”他们拿出糖块给真娃吃,并叮嘱我要注意身体。

1946年正月初三,我和谭政的夫人去给毛主席拜年。我们知道这天毛主席要接待延安群众代表,我们要赶在前面见。

“毛主席,过年好!”我俩踏进门一齐鞠了一躬。

“你们二位新年好!”毛主席连忙从椅子上起来,满面笑容回了一个拱手礼。

毛主席让警卫员端来米酒,还拿来橘子让我们吃,说这橘子是从重庆带回来的。并向我问了真娃的学习情况。

我说:“毛主席,您去重庆谈判,牵动着整个边区人民的心,我们怕蒋介石害您!”

“蒋介石是没那个胆量的!”毛主席边说边给我们递橘子。我第一次见橘子,不知怎么个吃法,他亲自剥开给我。

毛主席说:“我在重庆,很想延安,咱们边区是民主的地方,国民党那儿可黑暗啦。我们和蒋介石谈判的目的,就是要停止内战,和平建国,让全国好起来。”

“毛主席为全国人民的利益,深入虎穴,真伟大呀!”我说。

“不是我毛泽东伟大,是中国共产党伟大,中国人民伟大。所以,我在重庆,蒋介石不敢动我一根毫毛!”毛主席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分别时,毛主席对我说,希望真娃学习好,你们母女俩要特别注意身体。同时,向谭政夫人也叮嘱了几句。